长门宫。荒郊之野。
玄龙绡纱帐被风吹得鼓起,满室温香。
开门的侍女行谒:“拜见陛下。长公主已等待多时了。”
天子沉默。
天子的建章宫,线香袅袅。
光阴荏苒啊,十数年的工夫,便如同长门宫墙外的野草般,疯长,伸展至贰心门,堵得他喘也喘不过来。
天子很聪明,很快便贯穿阿迟婆婆的意义,道:“婆婆担忧的是……外戚?”
“这是怎地?今儿朝上,恍传闻老爷上谏欲立阿谁民女之子为太子?老爷胡涂啊!……这贩子民妇的儿子做了太子,我们成君如何自处??”
天子下辇,有些落寞地望着不远处的深深宫苑。
帝君的背影有些落寞。
天子略忖了忖,便将近来朝堂之上群情立后立储之事一一说与阿迟婆婆听,阿迟听了,便考虑一番,向天子说道:“陛下做的对,旁的非论,毫不能让霍光的女儿入主后宫,不然,后患无穷啊!”
天子缓缓说道:“统统都很好。自朕御极,海晏河清,国泰民安。”
天子点头:“朕深记。”
“干成君何事?我们成君又非帝君之妾,她还是个未出阁的闺女!”霍光脑筋还算清楚:“再者,老夫朝上所言,你怎如此清楚?”
他摆了摆手,并未理,只顾一人单独往前走。踩着齐膝盖长的野草,一步一步……
班驳的老墙上掉落一块一块皮子,久无人修,老藤胶葛着攀过了墙那头去,远处昏鸦凄凄,映着昏黄的天幕,教人闻之陡生了一股凉意。
阿迟笑的很高兴:“那便好,如此,老身不负先帝所托。”
他当即落泪,为这离散多年,恍然在长门宫墙以外见到的亲人。也为,多年以后,君上弗陵口里提及的戾太子――他的祖父。
天子的眼眶有些潮湿。
霍显面有不甘,但也不敢再多说甚么,只不平道:“大将军乃成君亲爹爹,却也不为着成君将来考虑……”
建章宫中,人声鼎沸。像任何一场昌大而持重的国宴那样,统统朝臣皆来贺。朝臣家属亦盛装列席。
皇后盛装而出,宫女子搀扶跟从,阵仪昌大。许平君着红裳,妆容精美而喜庆,她本来便素净貌美,此时点红盛容,更显仪态。
阿迟见天子如此情真意切,便笑笑,说道:“老身退居长门已多年,为孝昭天子无嗣之事日日愁苦不已,这才出山来主持。现在腿脚老迈,只怕是走不动啦。陛下如此厚意……老身却不能却之,老身便应了吧,也为我这侄孙媳妇长长脸、撑撑场子,老身即现身奉告群臣,许皇后乃老身首肯,旁人,便不消再觊觎皇后之位啦。”
“是啦……”阿迟婆婆眼神悠远:“毋论哪朝哪代,外戚都是个祸害。朝廷诸臣,当属霍光势大,若让霍家再进后宫,大汉天下,只怕陛下不能定夺。”
“过了封后大典不就是?”天子嬉皮笑容,现在半点无朝堂之上的威仪,在许平君面前,便是个赖皮样儿的夫君,没个正形:“平君……朕的平君……你永久都是皇后,一早便是,永久永久,都是。”
君王情深,亦不知是福,是祸。
天子与阿迟婆婆对坐,他昂首,很温馨地瞧着阿迟额上的皱纹,他从第一天熟谙阿迟婆婆的时候,她就是个白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