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秀峰翻开车帘,若无其事地说:“管他葫芦里卖的甚么药,归正该说的我都说了,将来真如果出点啥事,这板子也打不到我韩秀峰身上。”
韩秀峰淡淡地说:“这不能怨我,谁让他一样是厚谊堂大掌柜呢。”
谭廷襄这些年一向在外为官,只传闻过西夷却从未见过西夷,打心眼儿里感觉西夷没甚么好怕的,毕竟传闻其国土距大清十万八千里,就算派兵来犯又能派几个兵?
想到总督部院门庭若市,这些天前去凑趣的文武官员没有一千也有七八百,永祥点点头:“您说的是,他新官上任,正东风对劲着呢。每天忙着应酬,连酒菜都吃不过来,哪会故意机去管千里以外的西夷!”
……
“本官没谈笑,”谭廷襄神采一正,紧盯着他很当真很严厉地说:“本官忙于政务,军务不免有所遗漏,而军务又直接干系海防。老弟可否暂不回京,先帮本官去瞧瞧督标的那几营兵可不成用。等张殿元到了,我们再一起筹议筹议天津之事。”
韩秀峰赶紧拱手道:“制台大人真会谈笑。”
“四爷,您是说杜翰给他写信了?”
“门生恭送大人。”
事关能不能让皇上感觉直隶有没有把海防当回事,谭廷襄岂能就这么让韩秀峰回京,不等韩秀峰说完便意味深长地说:“实不相瞒,这既是杜大人的意义,也是肃顺大人的意义!”
在保定呆了九天,韩秀峰早看出他就是个庸官,是既不想也不敢上他这条快沉的破船。
提到西夷极能够北犯直隶,正东风对劲的谭廷襄不觉得然,竟非常不屑地说西夷没甚么可骇的,统统势焰,大半是将帅无能而至。还说甚么只要瞧瞧邸报,特别邸报里的上谕就明白了。称西夷虽来势汹汹,一经叶名琛迎头痛击,西夷领事和领兵的大头子便授首,可见兵力不在多寡,全在统领之人。
见幕友如此担忧,他不由笑道:“朝中的王公大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,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担忧道光二十一二年之事会重演。而这个韩秀峰恰是拿住了那几位王公大臣的软肋,才得以平步青云。”
“以是说我们这一趟算白跑了,不过出来透透气总比呆在京里好,如果呆在都城这日子一样不会好过。”
韩秀峰没想到他会搞这么一出,同时感觉就算直隶提督从古北口赶过来,在距天津几百里的保定筹议海防事的确是儿戏,不由苦笑道:“秀峰倒是愿为制台大人效力,可秀峰皇命在身,不敢在外久留,得从速回京跟皇上复命。”
“不当不当,秀峰……”
“如果呆在京里,遇着十万孔殷的夷情我不能不奏报,可奏报上去就是给皇上添堵儿,让皇上不欢畅,以是想想还是在内里飘着好。”
“东翁所言极是,像他如许的天子近臣是不能获咎。”
“这倒是!”永祥想了想,又嘀咕道:“别看别人五人六的,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娶了个好妻室,有个位高权重的老丈人。老丈人虽不在了,另有个一样位高权重的小舅子关照,不然他凭甚么能连升几级,凭甚么能代理上直隶总督?”
……
“既然西夷不敷为虑,那东翁为何要差人请他返来?”
谭廷襄摆摆手,一边号召他坐下吃茶,一边叹道:“韩老弟,本官昨晚想了想,感觉老弟的担忧不无事理。只是本官刚到任,公事不但堆积如山,且千头万绪,真有股兼顾乏术之感,很多事真叫个得空兼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