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话中间,武大下楼买酒菜去了,丢下妇人,独安闲楼上陪武松坐地。看了武松身材凛冽,边幅堂堂,又想他打死了那大虫,毕竟有千百斤力量。口中不说,心下考虑道:“一母所生的兄弟,怎生我家那身不满尺的丁树,三分似人七分似鬼,奴那世里遭瘟撞着他来!现在看起武松这般人矫健,何不叫他搬来我家住?想这段姻缘却在这里了。”因而一面堆下笑来,问道:“叔叔你现在在那边居住?每日饭食那个清算?”武松道:“武二新充了都头,每日承诺下属,别处住不便利,胡乱在县前寻了个下处,每日拨两个土兵奉侍做饭。”妇人道:“叔叔何不搬来家里住?省的在县前兵士奉侍做饭肮脏。一家里住,迟早要些汤水吃时,也便利些。就是奴家亲身安排与叔叔吃,也洁净。”武松道:“深谢嫂嫂。”妇人又道:“莫不别处有婶婶?可请来厮会。”武松道:“武二并未曾婚娶。”妇人道:“叔叔芳华多少?”武松道:“虚度二十八岁。”妇人道:“本来叔叔倒长奴三岁。叔叔今番从那边来?”武松道:“在沧州住了一年有馀,只想哥哥在旧房居住,不道移在这里。”妇人道:“一言难尽。自从嫁得你哥哥,吃他忒善了,被人欺负,才到这里来。如果叔叔这般雄浑,谁敢道个不字!”武松道:“家兄向来本分,不似武松撒泼。”妇人笑道:“怎的倒置说!常言:人无刚烈,安身不长。奴家平生性快,看不上那三打不转头,四打和身转的”武松道:“家兄不肇事,免得嫂嫂忧心。”
妇人扶住武松道:“叔叔请起,折杀奴家。”武松道:“嫂嫂回礼。”两个相让了一回,都平磕了头起来。少顷,小女迎儿拿茶,二人吃了。武松见妇人非常妖娆,只把头来低着。未几时,武大安排酒饭,接待武松。
武大自从搬到县西街上来,还是卖炊饼度日,不想这日撞见本身远亲兄弟。当日兄弟相见,心中大喜。一面聘请到家中,让至楼上坐,房里唤出弓足来,与武松相见。因说道:“前日景阳冈上打死大虫的,便是你的小叔。今新充了都头,是我一母同胞兄弟。”那妇人叉手向前,便道:“叔叔万福。”武松见礼,倒身下拜。
却说这张大户有万贯家财,百间房屋,年约六旬之上,身边寸男尺女皆无。妈妈余氏,主家峻厉,房中并无清秀使女。只因大户经常拍胸感喟道:“我许大年纪,又无后代,虽有几贯家财,终何大用。”妈妈道:“既然如此说,我叫媒人替你买两个使女,迟早习学弹唱,奉侍你便了。”大户听了大喜,谢了妈妈。过了几时,妈妈公然叫媒人来,与大户买了两个使女,一个叫做潘弓足,一个唤做白玉莲。
二人在楼上一递一句的说。有诗为证:叔嫂萍踪得偶逢,娇娆偏逞秀仪容。
玉莲年方二八,乐户人家出身,生得白净小巧。这潘弓足倒是南门外潘裁的女儿,排行六姐。因他自幼生得有些姿色,缠得一双好小脚儿,以是就叫弓足。他父亲死了,做娘的度日不过,从九岁卖在王招宣府里,习学弹唱,闲常又教他读誊写字。
看官传闻:凡是世上妇女,若本身有几分色彩,所禀聪明,配个好男人便罢了,如果武大这般,虽好杀也未免有几分憎嫌。自古才子才子相配着的少,买金偏撞不着卖金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