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大自从搬到县西街上来,还是卖炊饼度日,不想这日撞见本身远亲兄弟。当日兄弟相见,心中大喜。一面聘请到家中,让至楼上坐,房里唤出弓足来,与武松相见。因说道:“前日景阳冈上打死大虫的,便是你的小叔。今新充了都头,是我一母同胞兄弟。”那妇人叉手向前,便道:“叔叔万福。”武松见礼,倒身下拜。
二人在楼上一递一句的说。有诗为证:叔嫂萍踪得偶逢,娇娆偏逞秀仪容。
妇人扶住武松道:“叔叔请起,折杀奴家。”武松道:“嫂嫂回礼。”两个相让了一回,都平磕了头起来。少顷,小女迎儿拿茶,二人吃了。武松见妇人非常妖娆,只把头来低着。未几时,武大安排酒饭,接待武松。
却说这张大户有万贯家财,百间房屋,年约六旬之上,身边寸男尺女皆无。妈妈余氏,主家峻厉,房中并无清秀使女。只因大户经常拍胸感喟道:“我许大年纪,又无后代,虽有几贯家财,终何大用。”妈妈道:“既然如此说,我叫媒人替你买两个使女,迟早习学弹唱,奉侍你便了。”大户听了大喜,谢了妈妈。过了几时,妈妈公然叫媒人来,与大户买了两个使女,一个叫做潘弓足,一个唤做白玉莲。
本来这弓足自嫁武大,见他一味诚恳,人物鄙陋,甚是憎嫌,常与他合气。抱怨大户:“普天天下断生了男人,何故将我嫁与如许个货!每日牵着不走,打着发展的,只是一味吃酒,着紧处倒是锥钯也不动。奴端的悄世里悔气,却嫁了他!是好苦也!”常无人处,唱个《山坡羊》为证:想当初,姻缘错配,奴把你当男儿汉看觑。不是奴本身嘉奖,他乌鸦怎配鸾凤对!奴真金子埋在土里,他是块高号铜,怎与俺金色比!他本是块顽石,有甚福抱着我羊脂贵体!好似粪土上长出灵芝。何如,随他如何,到底奴心不美。听知:奴是块金砖,怎比泥土基!
私心便欲成欢会,暗把邪言钓武松。
他赋性机变聪明,不过十二三,就会描眉画眼,傅粉施朱,品竹弹丝,女工针指,知书识字,梳一个缠髻儿,着一件扣身衫子,做张做致,乔模乔样。到十五岁的时节,王招宣死了,潘妈妈争将出来,三十两银子转卖于张大户家,与玉莲同时进门。大户教他习学弹唱,弓足原自会的,甚是省力。弓足学琵琶,玉莲学筝,这两个同房歇卧。主家婆余氏初时甚是汲引二人,与他金银金饰装束身子。后日不料白玉莲死了,止落下弓足一人,长成一十八岁,出落的脸衬桃花,眉弯新月。张大户每要收他,只碍主家婆短长,不得到手。一日主家婆邻家赴席不在,大户暗把弓足唤至房中,遂收用了。恰是:莫讶露台相见晚,刘郎还是老刘郎。
大户自从收用弓足以后,不觉身上添了四五件病症。端的悄五件?第一腰便添疼,第二眼便添泪,第三耳便添聋,第四鼻便添涕,第五尿便添滴。自有了这几件病后,主家婆颇知其事,与大户嚷骂了数日,将弓足各式苦打。大户晓得不容,却负气倒赔了房奁,要寻嫁得一个呼应的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