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首几个座席已经有人坐在了那边,或是戴邈如许越府出身的台省重臣,或是羊忱如许的时之名流。王家几兄弟的座席也比较靠前,见沈哲子行入殿中,神采便又都阴沉下来,像是死了老子一样。
庾条旁观沈哲子激辩世人,正觉畅快过瘾,待见沈哲子举步分开,赶紧追了上去。行在道上,他已经忍不住笑语道:“深公乃是都中沙门名流,哲子郎君竟能于此道将之佩服,难发一语。本日以后,郎君之名必能风传都中!”
王氏几兄弟听到这话,神采皆是羞恼,但也不得不承认言辞上实在难占到上风,只在席上作横眉冷视状。
“你即是佛一途,能体味不过言之一端,或执礼舍财只奉金土砥砺之皮相,等而次之卑流,如何能体味佛性闪动之妙趣?如何敢在我面前妄谈佛言!”
就这么闲坐约莫大半个时候,午后将近傍晚的时候,那先前消逝不见的王府侍女云脂复又袅袅行来,进了亭中后先是连声道歉,然后才又说道:“大王已于殿中等待,请两位随我来吧。”
那侍女云脂这会儿话倒不如何多了,将沈哲子和庾条领到王氏兄弟中间的座席虚引道。
哪怕到了后代佛教经义已经打磨成熟,这类征象仍然难以完整根绝,并不能说这类手腕粗浅,只能说本土文明的固执。
沈哲子闻言后嘲笑道:“太保亦要巧作吴语,南人食北,有何出奇?”
不过经此一事,那竺法深今后再在建康城见到沈哲子,大抵要绕着走避一席之地了。即便心中会有不忿,也不敢宣之于口,不然便是自打耳光,失了雅量。
竺法沉思路被打断,神情很有不虞之色,这首佛偈给他震惊尤深,但若说到点评,却已经不知该由何提及。
“凭你也配比于太保?”王彪之顿做不屑状。
分开以后,沈哲子也没了游园的表情,但因身边已经没有别人,惮于与庾条这家伙相处,便行入水池边一座小亭中静坐。偶有过往之人行到这里,神采都有一丝非常,或是趋行绕过此处,或是在远处指指导点,少有人上前打个号召酬酢几句,沈哲子也乐得清净。
沈哲子嘲笑一声回道。
时下就连所谓高僧成就都只是如此,至于那些佛法爱好者,大抵也就划一后代传播颇广“青年问禅师”的段子了。
听到这话,沈哲子便与庾条起家,跟从云脂往大殿行去。沿路也碰到其他行往大殿之人,但因先前之事,对沈哲子的态度则不免有些疏离冷酷。沈哲子本就没筹算在这侨人云集之地得人青睐,是以也不如何放在心上,能让旁人感受不舒畅,恰好还无言指责,如何算都不该他感受愁闷。
如此狼籍的一个局面,便定下了佛教本土化以及生长的一个基调,佛教是派系辨别最为繁复的一个宗教,百家千言,众说纷繁,乃至于相互攻伐。
时下南北饮食口味还是比较大的,北人面食炙肉,南人饭稻羹鱼。主食之类沈哲子倒不抉剔,归正他也有点饿了,只是对那饮品酪浆,确是有些接管无能,膻味略重,油性太大,只是浅尝辄止。
目睹众皆喑声,沈哲子嘲笑两声,然后便拂袖而去。临走前亦不客气的一口啐在王氏兄弟脚边,随地吐痰固然不卫生,但这行动所通报出来的鄙夷味道倒是实足。一时候,王氏那几人勃然色变,但也只能站在那边横眉瞪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