既然尽为一丘之貉,他更情愿将女儿拜托给一个务实之家,而非那些流于玄虚、悖离实际的清望高门。最起码女儿这平生安乐能够包管,不会有那些不必接受的波折磨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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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家避祸江南,得先帝赏识而幸帝宗,与当明天子订交于布衣。现在他位居中书在朝,更是多赖天子简拔提携,知遇之恩与相知之谊一时候在心内翻滚。庾亮跪于天子座前,涩声道:“陛下如有垂询,召臣入苑便可,何必亲临。”
目睹皇后已经皱眉深思,似是绝非说说那么简朴,而是真的筹算付诸行动。庾亮垂垂明白了天子为何必然要在本身生前将公主嫁出,若此事再被搁置,还不知要被皇后导向何方。故意为恶固然可恼,但偶然之恶才最令人猝不及防!
庾亮闻言后还是沉默,一方面此事非他权柄不便置喙,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此事毕竟非他所愿,心内仍有几分游移。
天子闻言后倒是惨淡一笑:“内兄曲解了,朕无别念,只是想亲目睹我小女出嫁罢了。”
“天命有定命,当已则已,朕之平生草草,但亦可言无憾无愧。现在唯有舔犊难舍,太子有内兄等诸贤帮手,朕可无忧。但这小女性非温婉,恐其见恶夫家,若不能亲治其嫁,朕是死犹抱憾。”
若他身材安康,能够享国长远,沈家所闪现出的手腕只会让他更加猜忌,要不遗余力打压其家。但现在,他却感觉只要将女儿托于此等人家才会放心。至于身后事,他已不再期望。
庾亮慎重表态道,丹阳京畿难封,实在并非他从中作梗,而是句容、曲阿两县实在过于首要,很难划归封国。庾亮应下此事,戴德惭愧兼具,决意要为天子做一些事。只是若要为此少不了丹阳士人的共同,丹阳张氏先为此议,更是可否成事的关头。
庾亮岂敢再让皇后轻举妄动,赶紧沉声说道,目睹皇后神采大变认识到局势的严峻性,才又说道:“陛下爱女之心,尤切于皇后。他为公主所谋善路,远非皇后可想之精密……”
间隔上一次朝会已过月余,这段时候内天子始终居于內苑不见外臣,庾亮虽可通行无阻,但心中惭愧加上恪守臣节,一样已耐久不见天子。现在再见,却见天子较之先前已经判若两人,一时候感慨非常,竟不知该发何言。
天子眸子闪了一闪,此议他早知,只是一向卡于中书难决。本来诸王、公主之封属于太常、宗正任事,但是丹阳两县地近京畿,若中书不过,毕竟难行。他甘愿舍弃诸多虚礼,愿为女儿争夺一个善封实利。但若没有外廷的照应,凭他眼下状况,实在很难如愿。
但由天子说出这话后,庾亮再不思疑天子选婿之用心。此前贰心有隐忧,便是担忧天子筹算趁各地遣使入都道贺公主之嫁时,天子会借此机遇有翻盘之举。但现在天子直言欲以拜时之礼而嫁女,明显并无此念。
“此事南北谛视,岂可轻言罢止。皇后若擅动此议,南北物议足可陷我家于绝地,或连东宫都要造受波荡!”
庾亮听到这话,双肩倒是一颤。周制婚仪,分作六礼,时下局势颇多动乱不宁,因此各有删减,哪怕世家都不再强求六礼齐备。但是所谓拜时之礼,乃是六礼皆裁,迎亲拜堂便是礼成。不要说堂堂帝女公主,哪怕庶人之家简今后礼,都要遭人驳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