庾亮岂敢再让皇后轻举妄动,赶紧沉声说道,目睹皇后神采大变认识到局势的严峻性,才又说道:“陛下爱女之心,尤切于皇后。他为公主所谋善路,远非皇后可想之精密……”
因为表情迩来可贵畅快,天子乃至忍不住不乏夸耀对庾亮说道:“内兄素有识鉴之能,对于朕所采选这个佳婿,不知有何观点?”
天子神态渐有慵懒,视野却垂垂变得温和起来。
间隔上一次朝会已过月余,这段时候内天子始终居于內苑不见外臣,庾亮虽可通行无阻,但心中惭愧加上恪守臣节,一样已耐久不见天子。现在再见,却见天子较之先前已经判若两人,一时候感慨非常,竟不知该发何言。
庾亮如何听不出天子话中韵意,眼泪止不住的自眼眶涌出。
“内兄,你亦为家人,朕与你论此事倒也不算逾规非分。”
既然尽为一丘之貉,他更情愿将女儿拜托给一个务实之家,而非那些流于玄虚、悖离实际的清望高门。最起码女儿这平生安乐能够包管,不会有那些不必接受的波折磨难。
庾亮听到这话,神情便不免有几分难堪。最后他是属意丹阳张氏,仅只出于对时势的考量,至于其他,却没考虑更多。迩来所观张氏诸多低劣事迹,的确难称良配。天子以此腔调侃他,确让他无言以对。
庾亮听到这话,更感觉头疼不已。此事已让南北对抗胶着很久,现在总算有了一个成果,如何能等闲罢止!若真敢为此事,让南士如何自处?如何再视朝廷?
但既然已经承诺了天子,不管如何庾亮都要做成此事!
“甚么?已有定议?谁做的定议?我之小女婚议,为何我不知情?”
庾亮硬着头皮入苑拜见皇后,没想到刚一坐定,皇后便言到此事,这让庾亮更加难堪。
天子对时势的灵敏认知,自非常人能及,庾亮所述固然不言其他,但在听过以后,心内已经梳理出一个大抵的头绪。他的神采垂垂伸展,明白帝婿之选终究已经决出一个成果,沈家公然没有孤负他的希冀,撑到了最后终究胜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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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后自是气愤不已,她迩来刚动念要善待小女,不料马上便遭迎头棒喝,实在让她有些没法接管。
庾亮于台城静候天子批复圣旨,但是圣旨没比及,却等来了天子本人!
庾亮闻言后还是沉默,一方面此事非他权柄不便置喙,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此事毕竟非他所愿,心内仍有几分游移。
“臣定极力而为,促进此事!”
此前皇后莽撞之举,令他受累颇多,但他又如何能归咎于皇后。此时再听到皇后还是执迷,庾亮心内更是一叹,沉吟好久,才沉声道:“帝婿之选,已经有了定议。张氏非良配……”
天子深吸一口气,继而对庾亮说道:“六礼多繁,小女年浅,性恐不耐,以是朕筹算仅作拜时之礼,亦省了外廷拜贺。”
皇后闻言后,神采已是蓦地一变,继而神情更加不悦:“张氏非良配?那是吴兴沈家得选了?大兄,张氏良选是你道我,现在又言张氏非良配,出于你,反于你。事关我小女毕生,大兄你让我再如何信你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