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鹤唳华亭:惊心动魄的宫廷权谋 > 第29章 天泪人泪(1)
世人不敢挪动天子,只好将他安设在了风华殿的侧殿当中。俄顷太医赶到,又半晌皇后也到,冷静看了定权一眼,折身入殿。定权随众向侧殿行走了两步,忽又愣住,想了想,回身便朝外走。忽闻一人说道:“殿下,你走不得。”转头一看,王慎已不知何时立于身后。他既然立足,王慎又道:“殿下一走为快,就不想想明日之事了吗?”定权心中浑沌稍稍清楚了些,浅笑道:“常侍的耳报倒快,那里另有甚么明日之事?”王慎变脸低声道:“殿下胡涂,殿下不过是一时年青不懂事犯下的错误。现在晓得错了,诚恳去处陛下请罪,陛下定会原宥的。”定权道:“阿公也感觉是我的错?”王慎感喟道:“殿下既本身都认了,那还能怪谁?”定权笑笑,道:“恰是。”王慎拾起地下金鞭,递到定权手中,劝道:“刚强只解一时之气,折腰方保万年安然。殿下快去吧。”
甫一跪落,膝头和袍摆便都透湿。再逗留半晌,发上微雨固结,汇作小股,顺着额边颈后不竭滑落,淌入嘴角,淌入衣内。捧鞭的双手,已然凉透,在月光下看去,是死普通青白的色彩。膝下由痛而木,渐无知觉。殿阁的黢黑巨影,也渐渐东移。
陈谨悄悄入内,回禀道:“陛下,殿下还在内里跪着呢。金尊玉贵的身子,又下着雨,天又冷,早晨又没有吃……”天子怒道:“你去跟他说,朕天然会治他的罪,叫他归去放心等着。现在来演甚么卧冰泣竹,做给谁看?等朕死了,再来跪灵也不迟,到时只怕他还不肯来呢。”又对皇后说,“你也归去,朕要歇了。”皇后扶他躺好,亲手放落帐幔,这才离殿。行至廊下,看了看丹墀下的太子,笑对陈谨道:“常侍不必跟着我了,下去传旨吧。”陈谨游移道:“陛下这话,叫臣如何传?”皇后道:“常侍何必作难,陛下如何说的,常侍如何传便是了。”陈谨承诺了一声:“是。”皇后笑道:“常侍向来忠谨,本宫记在内心,亲王也记在内心。常侍当差,差未几也够个总管的年初了吧?”陈谨欢乐得眉开眼笑道:“臣的命就是娘娘和殿下的。”
天子闻言,蓦地起家,力量不支,又倒在枕上,急咳了两声方怒道:“你说这话的意义当朕听不出来?朕向来觉得,贰心存不满,只是于你,或者有甚,便是于朕。不想此次,连他生身母亲干脆都敢拿来挑衅悖逆了,岂不叫人寒心至极?他可另有半分为人子的天良?”皇后道:“倒是臣妾又说错话了。只是这件事情,还未查明白,或是别人所为也未可知。”天子道:“顾思林是断断不会有这份胡涂心机的,太子本身也一口承认了,并没有谁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迫他,还会有甚么别人?你不必替他摆脱,他现在叫你一声母亲,有朝一日朕死了,看你们母子三人能从他部下讨到一寸半寸立锥之地?”
皇后见他暴躁,含笑好言安抚道:“陛下近年来就是爱起火,臣妾记得畴前可不是这模样。”天子哼道:“朕年纪大了,身材也大不如前了。不趁着还转动得了,把诸事清算洁净,你们母子他日便都是别人的釜中鱼肉。”皇后悄悄摸了摸天子露在被外的右手,只觉青筋暴起,皮肉干涩,确不是旧时模样,叹道:“陛下想如何?”天子沉默半晌,道:“朕此次本来只想多留他几日,瞧瞧长州那边的动静,瞧瞧京中的动静,再作筹算。现在既然太子沉不住气,把这类事都做出来了,顾思林岂能安坐?朕现在势成骑虎,也只好将前事接着查下去了。”皇后感喟道:“不是都说是传闻了吗?查也查不出来,又不能过到长州去问。”天子被她一语点醒,道:“他不是带了俘虏返来吗?那此中亦有将帅贵胄。”言出一半,俄然又问,“这话是谁教你说的?”皇后笑道:“妾就是随口说说,哪想获得这么很多。只是妾有个傻动机,不知陛下爱不爱听。”天子道:“你有话便说吧。”皇后道:“国舅在京里,朝局现下也乱,陛下就算是为棠儿、楷儿想想,他们身边也需有个靠近的人才好,妾想……”天子听了这话,却冷了面孔,打断她道:“你不必再替你的那些从兄堂弟们讨实缺了,他们有明天的高爵厚禄,该去嫖妓嫖妓,该去喝酒喝酒,你不算对不起赵家,朕也不算对不起你。朕已经说过,朕和先帝不一样,手里毫不会再养出一个顾家来的。”他素少如许拂皇后脸面,皇后一时神采也白了,低声答道:“妾晓得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