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鹤唳华亭:惊心动魄的宫廷权谋 > 第4章 岁暮阴阳(2)
一个低阶内臣现在却横生猎奇,趁人皆不重视扯住一年小酒保问道:“陛下说王常侍的话是甚么意义?”小侍答道:“是为了先前替殿下讳饰说的那话吧。”内臣道:“你离得近,可闻声了?”小侍道:“我闻声了,殿下说的是陛下,这不公允。”内臣问道:“甚么不平?”小侍嘲笑道:“这是朱紫的事情,我又如何晓得?想是天下本无公允事,比方你向我探听了,扭头便报给你家陈大人,获奖获赏,我尚感觉不平呢。”内臣笑斥道:“你休要浑说。”转头看看摆布无人,搂着他肩一并分开。
王慎亲身带人护送太子回到西苑,又焦急去叮嘱太医。因为太子元妃去岁殁,此时只能倩人唤来几位品阶较高的侧妃,一时候,暖阁内不免一片混乱哭嚷乃至念佛之声。
定权终究被她们的嘤嘤哭声闹醒,更加感觉烦躁不堪。几位侧妃见他醒转,纷繁围到床前检察,她们朱口乱启,定权也辩白不出到底在说些甚么,鼓了半晌力量,颤抖着咬牙道:“出去,待我真死了再烦诸位来哭不迟!”几位侧妃惊诧,互看两眼,只得哭哭啼啼一一拜别。太病院的院判随后便到达,一进阁门便叮咛内臣取热汤,察看太子伤势,见中单上血渍已成赭色,早与伤口固结在一处,感喟道:“殿下临时忍耐。”给定他喂了几口参汤,这才用剪刀渐渐将中单剪开,替他将伤处清算洁净,直折腾到夜深才罢休。
一日上灯时分,定权醒来,见阿宝侍立在侧,开口问道:“那是甚么声音?”阿宝答道:“是爆仗声。殿下,已经是除夕了。”定权悄悄听了半晌,忽而问道:“这几日仿佛你日日都在?”阿宝答道:“他们都预备应节的物事去了,妾没有甚么能够预备的。”定权道:“我晓得,这是积弊了,年节时都要往家中夹带些私物,苦禁不住的你为何不也随波去濯濯足?”阿宝道:“妾家人不在京中。”定权彻夜仿佛暖和了很多,又问道:“那你家是在那里?”阿宝道:“妾家清河郡。”定权笑道:“我听你说话,只当你是南边人。”阿宝道:“妾的母亲是南边人。”定权又问:“你家是做甚么谋生的?”见阿宝游移了半晌,不由笑道:“摆布无事,我来猜猜看。你家直到父兄代都该当是墨客班辈,家道即非大富,亦属小康,对不对?”
阿宝依言索人,周循旋即入阁,见定权精力尚好,天然大喜,忙叮咛宫人去预备平淡饮食。定权摇点头道:“我想吃酪。”不知为何,语音中竟然略带哀告的意味。他嗜凉嗜甜,众所周知,周循听到这话,却愣了半晌,眼中俄然透暴露难禁的垂怜之意,半晌方低声答道:“殿下,这里是西苑,没有预备……”又似不忍决然回绝,又道,“殿下想用,臣节后着人去购置便是。”定权微微显出些绝望的神情,却也并不强求,只道:“没有便罢了,我不吃了。”说罢翻身向内,半日没有动静,想来已是又睡着了。
天子疏忽他各种造作,嘲笑着对王慎道:“你看着他从小到大,只要这些小聪明,这些年来一点也未曾长进。”王慎答也不敢,笑亦不忍,难堪点了点头。一时听得殿内沉沉杖击声起,更加咬牙攒眉,不忍察看,心中冷静计数,待数到三十有奇,仍不闻太子嗟叹哀告,亦不闻天子松口恩赦,不由得着了慌。睁眼只见定权一张秀异面孔,现在早成青白之色,五官亦皆已扭曲。王慎吓得不轻,扑通一声跪倒,央告天子道:“陛下开恩。”又转头对定权道,“殿下说句话呀,老臣求你了。”见父子二人皆不为所动,终究咬了咬牙,昂首在太子身边私语道,“殿下,你就想想娘娘罢。”定权影影绰绰听到这话,已近昏倒的神态凛然一惊,俄然从嘴角牵出了一个丢脸苦笑,咬牙低声道:“陛下”天子问道:“他有甚么话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