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两支纱花俱是用了烟霞色的上等纱,又做玫瑰款式,朦昏黄胧倒似一团红烟,色彩既好,款式也是新巧,竟是常日里再没见过的。晴雯心内也是爱它,她生性爽快,与黛玉等也是惯熟了的,并不故作推委,只笑着道:“那今儿可便宜了我,走了这一趟,却得了两支花儿。”
这么几句话说下来,王夫人面色微青,贾母倒是心中安稳,只觉能撤除心头一处大患也是好的,因又道:“你们心中稀有,我也便放心了。两个玉儿都是我心头肉,天然不是强要他们做亲,设若又有好的,一嫁一娶自也使得。如果薛家那般,我却不肯——薛丫头虽好,到底旁的不敷。”这倒是她心中话,自来她便爱那等聪明聪明的女孩儿,并不喜那等慎重木讷的。前者如凤姐黛玉湘云探春,自来多心疼三分。后者如迎春惜春宝钗等,便也故意,到底拗不过平日所喜四个字,倒是淡淡的。
由此,她又略谈笑两句,方拿了匣子,自辞职而去。
贾政只忙恭敬应下,连着王夫人闻说这话也是无法,暗叹一声:若不是那黛玉,便不得宝钗,也还罢了,总与宝玉娶一贤能端庄的妻房罢了。
可叹季子贾政却说出这一等话来。旁人不晓得,她还能不晓得,这季子虽说外头瞧着陈腐呆板,内里自也明白,兼着自小与敏儿情分也好,又看重姑爷才调,便不好不时看顾外甥女,心内倒是心疼的。现在说出这么一段话来,虽在料想以外,倒也在道理当中。
贾母自是心内明白,当下却也不能再逼迫——起初她迟迟不言此事,便在王夫人不喜上头。她一个白叟家,又能看顾几年?玉儿却还要在王氏手底下度日呢。再者,也不知贾政之意。
晴雯想着先前的针线活儿才做了一半,故意归去早早完了,便从袖子里取出一对荷包,道:“二爷尚等着我回话呢,却不好多留。只前日她畴昔说话,倒看重一个荷包的图样儿。这两日我也得闲,干脆与她做了两个。姐姐与她先收着,也是我的一点情意了。”
但是,他却不晓得这些内宅之事。玉儿那等出身,没了自个儿,再嫁到外头人家去,谁个能看顾她去?谁个不时故意,刻刻留意?他纵有非常的心,在这上头也使不得力,又能如何?旁的人家,纵使外头瞧着好,内里如何,谁个能晓得?
如此在心中翻滚了一回,贾母到底是世情上面经历过的,自有一番准数,当即往王夫人这里望了眼,便道:“宝玉平日聪明,又是衔玉而生,与旁个分歧,原有造化的,今后自有前程。你既是另有筹划,也罢,本日我这话便当未曾出口罢!”
她如何能不早作筹划!
“你平日是好的,我也看在心底。”贾母心内已是转了几圈儿,听得这话,便慢慢道来:“今番我焦急,也是为着娘娘之意。她与宝玉并薛家女孩儿一样的物件,我心内便不安闲。那宝钗虽也好,端庄慎重,她兄弟倒是鲁莽,几番惹出事来,如何能厮配宝玉?且旁样事体上头,总也不如玉儿全面,我借此说一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