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夫人面色一变,只道:“蟠儿平日心眼儿实在,年事也小,方才如此。想来今后也便渐次回转,老太太也不必担忧。”贾政听得这话不对,转头看了王夫人一眼,皱眉道:“论说年事,已是不当。再道家世,又不甚合。次则亲眷,也有不周。如此说来,母亲说的是,这却分歧做亲的。”
现在王氏又拿话撺掇着娘娘做下这等事体来,玉儿平日聪敏,心机小巧的,如何看不出这内里的意义来?只怕她尚小,不知世事艰巨,今后越加要远着宝玉。自此相互心中生了嫌隙,今后端的结婚,内里也要存下一件事来。
听得这么一番话,王夫人只心内生恼。虽则此事不成乃是好的,可听得宝玉配不上黛玉,又是一桩可爱可恼的事儿。停了半晌,她到底忍不住说出一句话来:“现在都还小呢。当年珠儿便是晚婚,设若能迟两年,许也能……”说到这里,倒是泪珠滾将下来,只取了帕子擦拭,很有哽咽之声。
“许是夙世原因罢,方哄动心神。”黛玉听得这话,心内也是一动,又见着晴雯这些光阴出落得更加娇美,心内也是喜好,便翻开匣子取了两支堆纱花儿,赠与晴雯:“前些光阴我们闲着无事,便做了几支花儿。我瞧着这花儿你倒配的,干脆与你使了。”
黛玉听了这几句话,也拿眼看去,当下笑着道:“公然与旁个分歧。可见你们倒是逢迎,竟也算得知己了。”晴雯忙道:“女人这话可当不得。我那会儿不知怎的忽而做了个梦,旁的都没有,只瞧见好似水墨涂的乌云浊雾罢了。等醒过来也不晓得如何的,就是内心发酸,竟自哭了一场,转头我方做了这个。”
但是,他却不晓得这些内宅之事。玉儿那等出身,没了自个儿,再嫁到外头人家去,谁个能看顾她去?谁个不时故意,刻刻留意?他纵有非常的心,在这上头也使不得力,又能如何?旁的人家,纵使外头瞧着好,内里如何,谁个能晓得?
贾母自是心内明白,当下却也不能再逼迫——起初她迟迟不言此事,便在王夫人不喜上头。她一个白叟家,又能看顾几年?玉儿却还要在王氏手底下度日呢。再者,也不知贾政之意。
晴雯想着先前的针线活儿才做了一半,故意归去早早完了,便从袖子里取出一对荷包,道:“二爷尚等着我回话呢,却不好多留。只前日她畴昔说话,倒看重一个荷包的图样儿。这两日我也得闲,干脆与她做了两个。姐姐与她先收着,也是我的一点情意了。”
黛玉如何理睬这个,听得原因,反倒眉头一蹙,淡淡道:“我也得了,表兄留着便是。”晴雯也不辩白,心知大略是宝玉阿谁呆货又生了甚么别样的心机,旁人再也不清楚的,由此便应了一声,又问:“春纤如何没在跟前?”
这两支纱花俱是用了烟霞色的上等纱,又做玫瑰款式,朦昏黄胧倒似一团红烟,色彩既好,款式也是新巧,竟是常日里再没见过的。晴雯心内也是爱它,她生性爽快,与黛玉等也是惯熟了的,并不故作推委,只笑着道:“那今儿可便宜了我,走了这一趟,却得了两支花儿。”
按说两个玉儿原是青梅竹马,自幼昼则顽笑在她跟前,夜着相隔不过数丈,端然是密切无间,再无旁个可比的。谁知如本年事渐大,相互竟越加冷淡,全然不似本身先前所想。虽则宝玉颇殷切,待玉儿也是靠近,但是论提及来,两个却都无那等情意。至如玉儿,现在也越加知礼,好似并不肯与宝玉过分靠近,使生旁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