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纤却在旁服侍的,本就暗悔先媒介辞特别,见着黛玉如此,心中越加不安,到底于夜里悄声问黛玉道:“女人,但是吃些茶?”黛玉正自考虑,猛听得这话,倒是一惊,半晌才是回过神来,因道:“你竟也未成眠?也罢,都吃两口茶,且睡去。”
贾母也是点头,道:“你说的是,这般情意可贵。”由此,她心下一动,便令取来一个匣子,重头取了两支云头快意长簪,令与黛玉送去。黛玉得了这簪子,细心体味一番,只将指腹悄悄摩挲着,半晌才是放下,悄悄想道:昨日才是那般说了一回,今儿个我便病了,非论谁个看来,约莫都会有些别样的考虑。外祖母自不例外,她又令人送这个来,莫非是取了这簪子的快意两字,以安我的心?
由此,春纤忙挑了然烛火,又将提壶里取了温水来,且倒了一盏先送与黛玉。烛火之下,黛玉清楚瞧见春纤满面睡意,发髻倒是划一,便知是为着本身的原因,便道:“我总有几日不能安睡的,你若也如此,倒是叫我心中难安。好好睡去便是,不然明日里怕失了精力。”
这般想来,黛玉不觉心内有些酸软,却比先前更觉暖和,倒是将那一番担忧稍缓。及等背面太医诊治开了方剂,黛玉吃了两剂药,虽过后犹自有些病弱,三两今后,便也与先时无二了。恰在此时,正值芒种,园中姐妹既多,不免有些饯春送春之事,黛玉虽睡得迟了些,及等起家,也是早早梳洗安妥,便往园子里去。
霍达忙是应下话来,心中却实在担忧顾茂,迩来这位大爷真是劳累,只他身为奴婢,也说不得很多,只很多劝两句好生安息,以图今后等话,才是辞职而去。他这一番担忧却也并非没个由头,旁个不说,这一日顾茂却未曾安枕,于榻上翻来覆去,唯有凌晨时分才昏黄睡去。
顾茂也知他脾气,又明世情如此,便压下心头满腔欢乐,且与他又细细说了一回事,方才遣他安息:“这些光阴你也辛苦,早些归去安息。及等这一阵事畴昔,必然与你几日安适日子,也好疏松疏松。”
“女人诗文满腹的,岂不闻,落红不是无情物,化作春泥更护花?”春纤含笑问了一声,见着黛玉微微一笑,眉间倒是微蹙,想她怜花如己,且作出那葬花吟来,原有感慨出身之故,便又悄声道:“我昔日也有一股痴意,也曾想过,虽说花开繁华,花落苦楚,且不如不着花的好。可年事长了些,方晓得这原是一股痴情痴意,只想着现在,没想着今后罢了。”
“紫鹃姐姐说的是,女人,旁的都能随便,这一样倒是紧急,旁的再也不能比的。”春纤一面应和,一面早打发小丫环报与贾母处,说是如此。贾母旁个不说,于黛玉却真另有几分看重心疼,立时请了太医过来诊脉,且因着昨日才与黛玉说了那么些话,且自一叹,与鸳鸯道:“玉儿这孩子旁的都好,只一样,心机太细太沉,考虑多了身子便是不敷。我常想着,若将这一用心机移给宝玉一半,那就是两厢齐备了。”
“却有八分逼真,小人畴昔细细查探,如有所得,也是彼苍保佑。想来旧大哥夫人、夫人俱是慈悲怜下的,那乳母张妈妈也当念及恩典,端的是她,必然道出委曲来。”霍达也是面露欢乐瞻仰,口中却说得稳妥,这原是他夙来的脾气,并非那等虚词请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