黛玉见着他如此,虽心中意乱,然思及如当代间,能待她如此者极少,倒也非常感念,少不得也和软些。是以,她便微微一笑,轻声渐渐着道:“我不过偶感时节,便感觉有些酸软,回到屋中歇了一阵子,已是好了。表哥不必担忧,我现在的身子却比先前安康了些,倒也不甚毛病的。”
这倒是江澄特特送来的。
但是,到了背面,她才自考虑起来:别的事都还罢了,不过平常。倒是那郑家女人却有几分奇怪。先前本身与她有几面之缘,且很有靠近的意义,但是相互不甚熟悉,也就淡淡的。谁知她初见面如此不说,背面竟问到江姐姐那边儿,实在有些古怪,倒不知究竟是何原因了。
紫鹃原想相劝,却被春纤拦住,两人悄悄相陪本日。黛玉方回过神来,又竟欲取了花囊,且去葬花,只说:“梦中一定不是征象,许是那些花儿托梦,也是一定。”紫鹃与春纤苦劝几句身子要紧,见着她并不摆荡,也只得与她厚厚添了两件衣裳,又跟着一道相陪捡取花瓣。
说来宝玉天然生就一副别样肝肠,与旁人分歧。他因着黛玉从未与他说甚经济宦途一类的混账话,自来深敬。又因着其生得袅娜风骚,心性灵窍,竟可飘逸脱俗,不免存着一股缠绵不去之意。只是平素不肯冒昧冒昧,谁知旧年瞧了好些西厢等话本,又年事渐长,不免垂垂心有所觉,且将那一腔靠近之意,更加添了几分。
不想,这一晌睡去,她却做了一个梦,醒来时已是泪湿粘巾,竟自哽咽不止。春纤与紫鹃守在外头,听得内里声响不对,也不知原因,仓猝入内,且不顾不得旁的,先连声相问,道:“女人这是如何了?”
这清楚是葬花吟!
但是转念一想,她又觉不是滋味:红楼梦当中,这一篇葬花吟原是黛玉出身遭受所寄,平生精力所系,字字血泪而成。她能梦中得此诗文,有此去处,实在说来,倒也是料想以外,道理当中了。
唯有一个惜春,年事既小,脾气也冷,倒是不为所动,却也无甚口齿。一时屋子里竟温馨下来,相互无话,便也纷繁散了去。黛玉心内也有所感,只是不欲与旁人提及,只闷闷在屋子里坐了半晌。忽而外头丫环通报,竟是得了一张信笺,并一匣仔细点。
一侧坐着的宝钗,本就心机活络又极明白情面事理的,略一深思,便猜出了*分来,不免心神微动,又悄悄有些忧愁:苗家女郎不过十四五岁,家中便早早与她办理,自家虽与姨母早有所思,但是两厢未曾作准,本是合该再做筹算的,偏妈妈只中意一个宝玉,目睹得本身韶华如水而去……
实在论起年事父母,迎春合该忧愁,探春原不当如此。但是她生性敏捷,想着两人俱是庶出,今后出息,论起合当不分高低。只是当下间冷傲瞧着,二姐姐迎春一年大似一年,满府高低人等,却没一小我提一声儿的。她自来也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意,此时震惊心肠,越加忧愁今后出息,竟不免闪现出一二分来。
春纤所想不假。
“也罢。”黛玉先前听得春纤那么一番话,虽未曾全然换了考虑,到底比先时更伸展了几分,又觉春纤灵慧,不免更看重了几分,当即也应允下来。
黛玉不免一笑,倒觉松快了些,只叮咛取了几样新奇果子并两样细点,问了几句话,方细细看了信笺。才几行字,她便喜动色彩,信中所写不是旁的,却道昔日熟悉的叶谙、余箴因其父明岁科举,不日将来京中。有了这一桩丧事,背面甚么郑家女人郑嘉成迩来常有扣问黛玉之事一类的小事,她便临时搁下,先取了笔墨回了一封信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