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此,见着黛玉面色发白,她虽是也有几分顾恤,却还硬着肠子低声说与黛玉:“论说这些,仿佛瞧着也是小事儿,且正端庄经的,再没甚么可说。如果之前,我决然想不得甚么的,但是先前在常家,张老夫人但是暗中提点了两句的。又有那边东府的珍大爷说的话。阿谁,虽说太太并琏二奶奶减了三四成,银钱上面尚且有些不敷。府中如何样,我们也是瞧着见的,比先前扬州的时候,却实在难说。这几下凑到一处,这方是……”
“旁日里没个辩白,原是让她抢白了去,说不得甚么,今儿倒是端庄儿的有了人证的,你还强辩?说来这还是为着你家女人,原你该谢我的,现在反倒提及我来,可见这天道也是不公。”纤儿在侧忙也接了口,又故作哀痛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她小小的人儿,偏做出这般模样,世人不由的一笑。春纤虽也普通,眼中却有些幽深,只做随便状,道:“罢了罢了,只随你浑说。便是真的与我们女人清算的,那都是一箱子一箱子的,最是划一不过的,还要如何清算?原也轻省的。难不成,还要搬到另一处不成?”
宝玉已然含笑道:“今儿我出去一趟,倒是与薛大哥在郊野骑了一会子马,也觉畅快,且射了几样野物,已是与厨下送了畴昔,只盼老祖宗也尝一尝,算是我的孝心了。”
但是,春纤倒是晓得,只怕这回,黛玉是端的记在心底了的。虽说依着她的脾气,本不会将银钱等非常经心计算,毕竟出自数代列侯,诗书笔墨的人家,虽是晓通些家务,自本心而论便有一番狷介。但是,这些倒是林如海这父亲各式筹划,百般叮咛而留下的,只这一样,就充足黛玉不时在乎的。更何况,先前件件桩桩事情都在那边,她天然心中也是稀有儿的。
听得这话,春纤另有甚么不明白的,心中嘲笑一声,面上却不露半分,只答允了两句,又是再说道几句府中的事儿,嘻嘻笑笑好半日,才是拜别。她面上和缓,去处言谈一如既往,但是却并非全然沉寂――旁的不说,她原筹算一道送出去的荷包,便还留在本身身边儿。
他生就一副好样貌,面如秋月,眼如点漆,此时一身大红锦袍,又是含笑而来,更加显出一派繁华风骚之态。
“女人……”春纤瞧了四周一眼,却没接着说话。
春纤见着如此,便走到黛玉身边,悄悄儿将前头听到的话捡些紧急的说道了一回。
“可见也是故意了。”贾母听得这话,也是点头,随便道:“原我还感觉常家到底与你远了些,现在瞧着倒还罢了,往厥后往走动倒也无妨。虽说我老了,你舅母她们也不大出门,这些干系却不好断了的。”
黛玉在侧瞧着,视线微微一垂,口中不言,只往边上挪了一点儿。
黛玉已是听到了脚步声,便转头看来,见着春纤眉头紧蹙,面有恼色,便将书卷搁在案上,讶然道:“好好儿的出去顽,如何瞧着好似有些恼了?”
春纤本存了一点狐疑,成心过来刺探的,谁承想这纤儿一张口,却透出内里的大文章来。她心下一惊,面上还是带着几分责怪,只也寻了条脚凳坐下,又笑道:“这话也就说与旁人听罢了,却拿来哄我?我也在老太太身边几年,从未听得库房还得如何里里外外清算,那夙来都是放的整齐的,还要如何清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