黛玉闻言瞧了那杏仁茶一眼,便知是春纤亲身做的。她本心竭诚,倒也不肯违逆了春纤的美意,虽心中还是有些莫名的不安,到底叮咛着端来,勉强吃了小半盏,又用了一块糕。只是口中虽是嚼着的,嘴里却不知如何的,只感觉没甚么滋味。春纤与紫鹃对视一眼,紫鹃悄悄儿地到了偏房里寻了雪雁并王嬷嬷,实在叮咛了两句看管屋子的话,方与春纤一道儿搀扶着黛玉往贾母地点之正房而去。
在瞧见这婆子的面庞神情以后,黛玉由不到手指一颤,方敛了敛神,抬步走到贾母身前,一双眼睛却由不得又往那婆子之处细细看了两眼,才是垂下视线,与贾母敛衽一礼,口中道了一声安好,才又接着道:“外祖母唤我过来,但是有甚么话儿叮咛的?”
这一句话落地,黛玉的面色便更加得惨白了几分,手指也有些颤抖――若家中无事,如何会忽而令人过来带本身归去!由此,她越想越惊,连着身子也有些颤抖起来。紫鹃忙上前搀扶,春纤亦是紧走两步,且去倒了一盏茶送过来。紫鹃便掀了盖儿,且与黛玉喂了两口茶水,见着她渐渐有些和缓,才道:“女人莫要担忧,万事另有老太太在呢。”
如此想来,贾母心内越加顾恤,只伸脱手抚了抚黛玉的背,指着底下站着的阿谁褐衣的婆子,轻声问道:“好孩子,底下那婆子你可还记得?”
由此又劝说一回,非常慈爱。
黛玉听得这些话,心内虽也哀思焦灼,一时也垂垂听了出来,当即又是感激,又是哀痛,只谢过贾母的安排,便要归去清算。贾母见着她如此,也晓得这般事体,她一个小女人家家的,一时受不住也是有的,且也劝说不得,便道:“你归去也好,且好生歇一歇,让紫鹃春纤她们好生清算办理起来便是。再者,这李嬷嬷原是林家的旧人,且在姑爷身边服侍的,想来你也要问一问她的,我便将她安设到你那边。”
因着离着极近,不过数十步的路,不过半晌以内,黛玉就跨步入了贾母的屋子里。但是,她昂首一看,心中便是一沉,脚下也由不得停顿下来。春纤与紫鹃跟在前面,见着如此,也忙偷眼看去,却见着贾母坐在正中的榻上,身侧只站着一个鸳鸯,一个虎魄,旁的小丫头都已是退了下去,底下却又有一个穿戴整齐的婆子低头肃立着。此时听得黛玉出去,那婆子悄悄抬起半张脸往这里看来,倒是满脸担忧之色。
贾母见讳饰不畴昔,也是一叹,伸脱手将她搂在怀中拍了拍,道:“放心。虽说你父亲病了,但约莫也不过是春寒秋冷,时节所感,兼着思念之故,方才有些不敷。及等你归去,好生承欢膝下,细细安慰,想来不出多少光阴,也就好了。”
“许是如此,他总有些奇怪的想头,倒是与旁个分歧。”听得紫鹃这话,黛玉略略感觉心安了几分,面上略暴露些许笑容,口中漫应了这么一句。春纤却正巧从外头端了杏仁茶并白果红枣糕出去,瞧着如此,忙放下了这两样东西,帮着收缀起来,一面又开口道:“女人这是去哪儿?外头恰是落雨呢,细心地上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