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鹃却在心中存了一段事,及等下响的时候,黛玉昼寝,她便拉着春纤到了一处僻静地点,低声道:“今儿你是如何了?竟是甚么话都敢说出来!老太太如何待女人的,我们都是瞧在眼中的,真真是心疼如珍了。偏你却有一通话!旁的我都不说,只问你两句话,老太太于你可有恩情?老太太但是女人远亲的外祖母?”
“我只为女人不平罢了。”周遭再无旁小我在,黛玉又靠在床榻之上,原是非常隐蔽的地点。唯有一个紫鹃在侧做些针线,春纤想着这些光阴以来的各种,便也故意多说些话,一面又看着黛玉神采郁郁,眼圈儿微微有些发红,悄悄在心中感喟一声,轻声道:“女人原是老太太特特送信,又有旁的原因,方才一起风雨而至,必是住在府中的,却色色不如薛家安排得全面。”
黛玉原生就一副小巧剔透的心肠,冷眼瞧了两日,再想着先前曾听到的薛蟠之事,心内的不喜不但未曾减去分毫,倒是更添了三分,因暗想:这薛家女人原不过是府中的外甥女儿,客居于此,要做得这般划一,乃至赛过了三位姐妹,又是为何?且她兄长如此,她便是半丝不知?若端的是个贤能和顺的,那里能本身这般划一,却不劝止兄弟,任其猖獗?可见也是个内里藏奸的。
对此,春纤自也明白。她此番与黛玉说话,也是略有些弄险的,但毕竟先前有些伏笔已然埋下,黛玉又是极敏感细心的,只消想到了这些,自会揣摩。而内宅的事情,原就是越揣摩,内里的意义越能繁复的,自此可临时放下。倒是紫鹃,却可趁此做一番劝说,只这些话,竟也不好让黛玉听入耳中,容后再言也是不迟。由此,她只轻声道:“原是我冒昧,倒是让女人悲伤。”又是告罪。
此时,黛玉已然考虑了一回,心内明白七八分来,当即一叹,且拉着春纤的手,叮咛道:“这般的话,今后万不能再说了。你的心机都在我这儿,方是说如许的话来。这我明白,但如果再有个旁人听到了,便是我,也不能护住你了。”
不等黛玉说话,紫鹃忙就抬高了声音,眉头紧皱,虽还是轻声,却实在有些呵叱之意,道:“你这丫头,混说甚么!这是你该说的?府中谁不晓得,老太太、太太心疼女人,就是三位女人都得发展一射之地,原与宝二爷普通无二的。”
春纤说得明白,黛玉与紫鹃面色都是一变。
谁晓得不过一二个月,不说府中婆子丫环等等,只说黛玉多有不及之处,且乐意与宝钗靠近。就是三春宝玉等,也是非常靠近宝钗,待其却与黛玉不相高低。黛玉见着如此,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烦闷不乐,暗想:我虽不敷之处,但也决然不会色色不如那等藏奸之辈,偏他们眼底心中,竟就是如此。可见,不但上面的婆子丫环等等,就是宝玉他们,待本身也就平常尔尔,却不是知己。
黛玉便不说话。
这话说得情真意切,却又透出几分哀伤。春纤听得心中一怔,心内转了几转,模糊觉出些许不对来,只得压下旁的话,口中忙答允下来。
此时听得黛玉头疼,宝玉过后略略与宝钗等说谈几句,也是寻了个由头,赶着归去瞧黛玉。不想,黛玉会到屋舍当中,思及其间各种,更感觉心中闷闷的,又想着此处并非自家,原是客居于此,便有委曲也只得忍下,正自落了几滴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