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祖宗这话说错了,那里竟只那么几个水梨!”凤姐比出一只手,点动手指头一样样数过来,嘴里倒是利索的很:“头一样,这梨子须得端庄的鹅梨或是哀梨,方能汁水丰足;第二样,却得上等的雪花冰糖,端庄的十两银钱才得半斤;第三样的银耳,须得通江的才好,朵儿大,色彩正。就这么着,还得厨下熬得好,又得尽早送来,万不能让这梨汤温冷了。这么一数,这一吊钱如何买的来?可不得老太太发了话,我们方能托赖着尝一点子了?”
“这倒是正理呢。”黛玉心中早已打了几个回转,自发春纤这话暗合了本身的脾气。也是,那薛家女人如何,与本身又有甚么相干呢?若她是个好的,本身且瞧着,能交友也就交友一二;如果不能,也就淡淡走开便是了。再如何,二舅母的脸面也须顾及呢。虽说都是外甥女儿,明面上自个儿与府中更靠近,但血缘相系,在二舅母眼中,她自不能比亲姐妹所出的。
这也就罢了,原是长辈,戴玉等再说不得甚么,不过瞧了两眼,心内略有所知,便是放下。倒是最后一个女孩儿,穿戴蜜蜡黄折枝牡丹圆领褙子,系着雪色百褶裙,一领朱丹红团花披风熠熠生辉,一色儿的牡丹斑纹,光鲜非常。又有如云乌发,倒是整整齐齐绾成髻,簪着点翠花钿并镶珠金簪,正中倒是一只展翅点翠鎏金凤,垂着流苏串。这流苏串儿最底下三粒水滴大小的朱红碧玺珠子摇摆生姿,与那挂着的镶金硬红大坠子一道儿,正和披风的朱红相互辉映,更加显出肤若凝脂,肌骨莹润,竟与旁个分歧。
贾母便是一笑,点头指着凤姐道:“不过几个水梨罢了,值当甚么?一吊钱便能买好些个呢,倒是让你这么嘴馋!”
世人听着凤姐如同竹筒倒豆子似讲了一通,俱是大笑。贾母也是撑不住,且啐了一句,方笑道:“真真一个猴儿似的,内里又有一把算盘,桩桩样样都邃密,偏又比旁个都利落!”
只是场内心内考虑虽是分歧,但等着薛家母女与贾母厮见一番结束,论了称呼挨次,黛玉并三春就上前来盈盈一拜,口中唤一声薛阿姨、薛姐姐,相互之间虽不甚密切,却也算得非常划一了。贾母见状,非常欢乐。薛阿姨却笑着又将些情面土物考虑着说了几样,且酬献一回,端然礼数全面。
这话说得清楚,三春并黛玉早已晓得内幕,此时心内自有一番考虑,临时不提。倒是凤姐在侧,见着氛围略有些冷凝,不免又描补几句,笑着将氛围活络了些。边上就有丫环奉上茶果等物,凤姐亲身端来奉上,又瞧着内里有些新奇的秋梨,因道:“这会儿秋燥,竟是叮咛厨下几句话,且熬些小吊梨汤来。老祖宗尝个新奇,我们托赖着也能加添些。”
这倒也是道理当中的。
春纤心内这么想,面上却只做浑不在乎,且含笑道:“原是如此。说来女人这么想,倒也是没差儿的。只是太太的脸面在这里,竟也只能临时放下这些。再者,只怕这薛家女人而后要长来往的,若总这么考虑着,她如何且不说,没得倒是坏了女人的兴趣,岂不是更不好了?”
见着春纤这么说来,黛玉一怔,那紫鹃却不免扑哧一笑,伸脱手指头点了她的额头一下,道:“偏你这一张嘴古里精怪的,倒也有几分事理。不过,那薛家女人与女人虽说是亲眷,倒是隔了几层的,那里须得与她计算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