黛玉闻说这话,眉间微蹙,心内却另有一番考虑。这薛家之事,她在这里小住数月,零琐细碎的天然也听过一些,心内非常不喜。虽说这为非作歹,仗势打死人强买丫头的是宗子薛蟠,可有这么一个在,也想知那薛家的家声家教。这么一小我家,哪能出甚么好脾气的女孩儿。
说到此处,春纤立时应下,且与紫鹃一道安慰,方又道;“已是到了饭点,女人且在这里候着,我去瞧一瞧。原我已是熬了一小锅莲子荷叶粥,又托着买了些新奇的菜蔬,只清平悄悄做两样,可使得?”黛玉方才点头,她与紫鹃对视一眼,立时去了。不一会儿,就端着一个梅花腔式的五彩填漆食盒过来,翻开后一一端出来,倒是一大碗碧莹莹暗香扑鼻的细粥,一碟洒了切碎的葱末的新奇嫩豆腐,一碟绿莹莹嫩生生的香菇菜心,另有一盅杏仁茶,色色清爽。
由此,她不见忧色,反倒目光一转,眉眼盈盈间,自有一片委宛之态,口中只道:“热烈也罢,冷僻也好。我却瞧着当今便好,今后如何,到时候再说,也是不迟的。”说罢,也不管宝玉如何考虑,她先是招手唤来春纤,笑着道:“提及丧事,我这里也有一样呢。”宝玉自是忙问甚么丧事,黛玉便将老太太与了春纤之事说与他听,且含笑拉着春纤的手,回眸与他轻声道:“你是晓得的,春纤她常来我这里走动,我瞧着她便似姐妹普通,当今倒是更相靠近了。”
春纤瞧着她如此,不免心中一叹:黛玉原是姑苏人氏,长在扬州,原是江南水乡,一应饮食俱是平淡,喜青菜豆腐之类,间或有些新奇鱼虾也是使得,自与京中分歧。又有水土气候之变,竟更加得受不住。也难怪先头初入贾府的时候,不过说及不敷两字,背面却成了症候。
“你待我总也端着端方,原道了服侍两字,天然不如待mm靠近。”说来春纤生得明丽秀美,天然一段粲然之意,俱在眼角眉梢,又言谈有致,脾气和顺的,天然也入宝玉的眼。只是宝玉常有拉扯之意,却总也不得靠近,日久月深的,也就垂垂抛开。此时见着春笑言相对,他便也直说了。
“那胭脂倒是好的,只是很不敢劳动。”黛玉抿着唇一笑,眉眼弯弯,倒是似嗔似喜,只将这话带过,又论说了几句闲话,方问宝玉过来可有甚么事不成。他方回过身来,兴趣冲冲,非常欢乐,且笑且说:“方才从太太那边过来,听得一件丧事,方过来与mm说――不出五日,薛家的船便要泊岸,我们便要又多一名姐妹了。传闻那位薛家表姐,唤名宝钗,原比二姐姐年事相仿,说是琴棋书画,诗词曲赋,俱是来得的。想来必然与你投机。”
黛玉正待说话,春纤也开口道:“紫娟姐姐说的是,女人,如果旁个,便减省了去,也是无妨。可身材发肤授之于父母,不成轻毁。想来我们太太在天上,也是看着呢。何况老爷独占你一个,夙来心疼如珍,若再见着你的时候,竟是更弱了。岂不是伤他的心?”
宝玉公然欢乐,笑着道:“恰是。你夙来待她亲厚,她也极靠近你的,我怎就没想到,原该与老太太提一句的。倒是真真胡涂。”
这话再无回嘴之处,黛玉虽心中有些设法,也不得不叹了一口气,双眸便浮上一层盈盈的水光,且垂泪道:“你说的是,我不能孝敬父母于膝下,已是不好。若再让他们担忧,更加不孝。只这事却也不要与老太太说,你且拿了银子,让厨下购置些来,总安温馨静的方才安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