黛玉早已叮咛紫鹃倒茶,听得这话,也不太轻声一句:“为我这一件事,倒是扰得府中不安了。”声音略有些酸涩,与平日竟大为分歧。
宝玉不免一阵担忧,又有些酸楚,只瞧着黛玉那泛红的眼圈儿,半晌说不的话来。宝钗见着如此,忙往前一步,且拉着宝玉坐下,一面又感喟道:“你如何做此想?原是你夙来便可儿疼的,自不能与旁个比拟。你若再这么说,我们反倒要恼了。”
袭人见着如此,一时也笑了,且瞧了半晌后,就拦着宝玉道:“二爷搜索这些做甚么?林女人原是女人家,如何喜好这些个东西?”
闻言,袭人便不言语。
可这满舱的安插等物可就撒了欢,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竭。及等春纤等安稳下来,昂首看去,便是一地儿的碎片,满地乱走的各色东西。春纤旁个不管,忙先按住黛玉,带着些喘气道:“女人细心些,莫要伤着了,且在这榻上躺着,待我们清算了去,再走动也是不迟。”一面又不免生出几分迷惑:这好端端的,如何就俄然这么摇摆?莫非是这船撞到甚么东西了不成?
“如何不可?”媚人从旁听的这话,微微一笑,眉眼一横间自有一番娇柔娇媚之意,口中的话更是温温轻柔,并不逊于袭人半分:“先前林女人生辰,二爷都是这么寻出了东西送与林女人的。这一番慌乱,自不在东西上面,原是一片心呢。”
边上的晴雯瞧着如此,撇了撇嘴,只拉着麝月到了自个儿的屋子里,一面道:“夙来林女人便宠遇我,又有一个春纤,此番我少不得也要尽经心的。前日里你托我的东西,过些光阴我再做,可使得?”
李嬷嬷忙谢了赏,跟着春纤出去安息不提。紫鹃见着再无旁人,便安慰黛玉一回,见着她面有怔忪之色,似听不见这些话,也是没法,当即叹了一声,道:“既如此,女人的一应事物也该好生办理起来,背面再考虑一二回,方能稳妥全面。”
因说到这里,一边的婆子还指着不远处船上站着的少年公子,道:“方才那位爷,转眼看过来,真真是说不出来的姣美,偏又与我们宝二爷他们分歧,旁的不说,就那么一双眼睛看过来,只一眼,就看得人面皮都发紧,身板都由不得挺直了。”
春纤并紫鹃两个忙是上前欣喜,又是寻了些旁个的事儿与她涣散。黛玉也知本身如此,竟有些不好的,略将苦衷宣泄一回,便也强自起家在屋子里走了两圈,又翻出两本集子来正欲细看,却在此时,身子由不得一阵摇摆。倒是脚下这船摇摇摆晃,已是独自往一侧缓缓而行。
这水路虽也安稳,到底是路途当中,一应饮食起卧,自有不便。但因着贾府大富,又是官身,且有旁的一些商家相随,一起自有办理照顾,倒也未曾短了甚么。只是三两日以后,也不晓得如何的,那春雨竟是淅淅沥沥落个不断,偏黛玉又是个多愁多病身,心机缠绵,更与旁个分歧。此番她听得船舱以外那滴滴答答的雨声,想着弟弟母亲一前一后俱是亡故,当今父亲又是病重,一个好好儿的家便成了这么个模样,不由得泪湿沾襟,竟不能自抑。
春纤忙应下来,且拉着王嬷嬷往外头走去。那王嬷嬷极老,不免迟缓些,她虽手脚灵动,少不得也略缓了缓。如此,及等她们到了船面之上,又是过了一会儿。幸亏这边上就有两个婆子候着,见着她们来了,忙上前拉献殷勤,将事情重新到尾说了一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