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鹃自是点头,叹道:“太太夙来如此,最是慈悲不过的。不过那刘姥姥家也是不幸,想来要不是家中实在艰巨,怕也不肯如此的。”春纤闻说这话,心内不免点头,凤姐夙来是个敏捷短长的,但也不是一味暴虐,比方刘姥姥邢岫烟等,也一定未曾结了一点善缘。只是,她约莫也没想到,这一点子善缘,却与女儿巧姐留了一条后路。那刘姥姥也是个好的,知恩图报,这四个字说得轻易,却也并非普通人能做获得。人间可叹可想之事,便在这些里了。
黛玉见着如此,对舅家生出些感激来,又考量着父亲一片心疼女儿之意,虽说在贾府常常有些不快意之处,却总不肯于信中说到出来,只偶尔略有一两笔,却也多是随便而就,并未细查之故。因着这般原因,林如海虽也有几分发觉,但也只做寄住在舅家,总不比自家伸展之想。且因俗世夙来于女子苛待,丧母长女无人教养为五不娶之一,他虽说心疼女儿,想着她今后的出息,竟也只能忍下,倒是在节礼之上又厚厚加了五分,只盼着女儿能在贾府好过些罢了。
“我让小厮们在外头寻了一些。你夙来喜好这个,就挑了几个与你顽。”宝玉一语带过,部下也是不断,也是取了一个出来,一面说,一面拆,一面又瞧着黛玉的行动,倒是一颗心分作三片来,繁忙得很。偏他却也有几分灵窍,心做他想,竟也能垂垂拆解了小半,只略逊于黛玉罢了。
黛玉便问:“甚么时候?”
这话说得宝玉一怔,半晌后倒是连连点头,道:“竟是我俗了,本日沏了一碗枫露茶。想着那茶是三四次后才超卓的,还令好生关照半日,现在想来倒是拘泥了。便那真真是好的,这般折腾,也失之天然。”
袭人瞧着他们如此,一时感觉有些没滋味,因昔日与春纤紫鹃也是相处过一段光阴的,相互熟稔,便拉着他们到了一边,随口说些府中的事儿。也不晓得如何的,不知不觉就转到凤姐的身上。袭人夙来与平儿好,此时便说了刘姥姥这一件新奇事儿,背面又道:“说是太太那边儿的亲戚,倒是让二奶奶好生想了一回。厥后才晓得,原是暮年偶尔连了亲,方有本日的事儿。太太也是好慈悲的,听得这话,就让与了些银钱,可见是惜贫怜弱,真真是菩萨普通的心肠。”
是以,虽说黛玉父女两个通信不甚少,却没如春纤所想,生出那么些感化来,只在纤细之处,倒有几分朝气隐现:因黛玉年事渐长,林如海便也略略提了提家中亲眷世交乃至同科同窗等等,虽不过偶尔一两句话,点拨几句。却有一日,有个江南返京的世交之家,竟与贾府送了些礼品,其夫人亦携女到了内里看了黛玉一回,且邀她往厥后往玩耍。黛玉自是应下,少不得有些小小的礼数上的来往,前儿还去那家做了一回客,少时方回。
春纤便说了时候,倒是比常日里略迟了一点子,倒也没很差了格儿。紫鹃绞了热热的巾怕来,且与黛玉擦了脸,一面笑着道:“女人好轻易睡得好的,便迟一点子,也是无妨的。”当下便是一番梳洗妆容,临时不提,只她略略用了些杏仁茶并一点子邃密点心以后,方至贾母处问省。
这虽小事,春纤却自知内里好处,常常寻机提一句手札的事,黛玉本就牵挂父亲,面上便有几分闪现,也是如此,本年林如海与黛玉手札来往,竟有五次之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