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人见她来了,谈笑两句,又与她看了昨日做的诗文,又道了韵脚等。湘云一心兴头儿,一面说着话,一面内心早已有了,又取来纸笔录出,笑道:“我依韵和了两首,却不晓得好歹,不过报命从众罢了。”说着递给世人,世人一面说必然要重了等话,一面细看。不想湘云文辞不俗,情致委宛,倒让他们看一句,惊奇一句,反道:“不枉做了海棠诗,端的是该起个海棠社的。”
虽因着天气晚了不得成,明日宝玉再去贾母处催逼,午后湘云便是来了。
她本就是这么一个软和性子,并未几思多想,一味随份从缘,只想着总不至于过分,由此,这会儿虽笑容未几,却也是至心。黛玉听她这话,再见她这般描述,内心且叹且怜,又不由生出几分瞻仰:想二姐姐虽软弱,却端的是费心好性儿的,总不至于没个后福的。说不得她嫁入霍家以后,那霍二爷病愈好转,也是有的。
黛玉顺势接过话头,笑着道:“是我的错,吃这一杯酒,权当赔罪了。”说着,她便令倒酒来。不想宝玉却道:“你向来单弱的,现下又是入了秋,虽瞧不大出来,到底秋风渐冷,如何吃得酒来?以茶代酒也就罢了。”他一片殷切,落在宝钗眼底,又有先前评诗,宝玉一味推许黛玉之事,她不由稍稍敛了笑容,面上却还是笑盈盈的,只道:“这却不好说,须得二姐姐做主呢。”
偏迎春是个最费事不过的人,竟是一味无知无觉,浑不在乎这些个事项。听得探春问话,她倒似浑不与本身干系,竟是一问三不知。
及等翌日,湘云便请贾母等赏桂花。贾母等都笑应了,午间便一道进了园子来。宴摆在藕香榭,它身居池中上空,四周有窗,摆布曲廊委宛跨水接岸,前面且另有盘曲竹桥暗接,且不远处山坡下两颗桂花开得极好,河里水也碧清,阔朗清澈。外头好,内里安插也极安妥,两张竹案,一者设茶具,一者设筷箸酒具,边上一处煽风炉烫酒,一处煽风炉煮茶,洁净利落,非常全面。
但是做的诗来,他虽是与世人普通,都是看一首赞一首的,内里却特别盛赞黛玉,李纨公断一番,推黛玉居首,他更喜得鼓掌叫极是极公道。黛玉见他如此,内心不知是个甚么滋味,口中却推让:“我那首也不好,到底伤于纤巧了些。”由此大师又评了一回大家诗文,复又要了热蟹,在大圆桌子上吃了一回。
及等晚间,宝钗便邀湘云去蘅芜苑安息。
宝钗一笑,目光在周遭打了个转,见黛玉只抿嘴儿笑,宝玉又正瞧着她,内心不觉淡淡起来,面上却涓滴稳定,只笑道:“我们家的事,你们也是尽知的,妈常日里事儿也多,我少不得帮衬些,闲了坐在那边便听了一耳朵。不过俗务罢了,你要再赞我,我今后多听两句,说不得竟也成了个俗物了。”
听得这话,黛玉一时沉默下来,她平日不喜宝钗,只觉是个内心藏奸,矫揉造作的,但是背后论人是非,且说这些个事儿,她也感觉无趣,便只得叹一声,道:“罢了,也是大家缘法,说不得甚么的。”说罢,她便丢开手去。
内里宝钗晓得甚多,便一样样细细说来,背面才道:“这也是我随常听妈说的闲话,各家都有分歧,想来这大类倒是一样的。二姐姐也问一问,总有个票据,自个儿今后取用也费心遂意。”探春情中点头,见迎春犹自不在乎,便决计背面总要多去她那儿几次,将这事儿办好才好,此时却不好多说,便笑着道:“宝姐姐当真博闻强识,我们再也不如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