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见诗书出去,手里拿着一幅花笺。
自来心中掠过这般动机,黛玉面上不觉飞红一片,又羞又怕,两只眼恰便是含了一汪三月里的绵绵春水,说不出来的缠绵。休说杨欢这女孩儿瞧着骨头发酥,就是道旁树上两只鸟儿也忽而刺啦啦飞了起来,倒惊得黛玉今后退了一步,昂首望了一眼,才道:“这鸟儿也奇怪,忽得就飞了。”
春纤沉默半晌,才吐出一句:“端的如此,也只得试一试。若果然是的,我又有甚么好推托的。只是舍不得女人罢了。”黛玉听她言语当中大有和缓,不免浅笑点头。她们正自说着,忽而外头报信,说是侍书来了,便止住话头。
姐妹们略说了两句话,一时宝钗、宝玉也到了,相互谈笑几声,越加热烈。又有李纨前来,方渐次说准,一时吟诗作赋,做得几首白海棠诗,越加安闲。春纤冷眼瞧着,见迎春连着韵脚也都是随便为之,不免内心感慨,暗想:迎春这般脾气,虽是情势本性所成,却实在怪不得人糟蹋。
此时又有凤姐打发人来叫袭人,宝钗打趣一句,转头自个儿却有些沉郁,独坐在蘅芜苑窗下,支起手撑着额头,独自想了半日,方长长叹了一口气。边上的香菱见着了,便笑着道:“女人这是如何了?好好儿的出去,返来却有些苦衷似的。”宝钗回眸与她一笑,道:“许是暑热的原因,总感觉不伸展。”
见他这般描述,春纤不知如何的,竟就想到了远在当代,本身心中真正的父母。她内心一酸,复又一软,且生出几分温软来:想来他满心期盼的心,与本身念着父亲的心,也是一样的吧。固然,她并不以为本身是他的mm,但原主究竟是不是,谁又能说清楚?谁晓得缘分两字究竟如何写呢?如果他还是这般满腔朴拙,如果他家中长辈也是认准了的,虽说滴血验亲一定作准,可、可真如果成了,到时候本身也就认了吧。也算,也算让本身和他,都有个家,有个亲人……
黛玉心下明白,也不欲多理睬里头的事,干脆便与她一道走了。谁知她们这边儿拜别,那边儿宝玉忽而梦中喊骂,且嚷出一句:“和尚羽士的话如何信得?甚么‘金玉姻缘’?我偏说‘木石姻缘’!”宝钗在旁恰听得这话,面色一怔,手指也是一顿,捻着一根针再也扎不下去。就在此时,袭人忽而出去,方打断了她的动机,两人不免又说了王夫人汲引之意,眉眼一对,倒是越加有几分交谊来。
说话间,湘云恰便是一阵风,笑着卷了出去:“林姐姐。”
“这又何妨?我们透个信儿,她自家也有个明白,岂不是更好?”湘云再三言语,黛玉只得应允,道:“罢了,耐不过你这个磨人精。”内心倒是惊奇,平日里湘云明快,再没得说这般磨牙的。内心这么想着,她面上却不露陈迹,只令取来妆台抿了抿头发,便是起家。
黛玉转头见春纤正瞧着迎春,内心也不免想到迎春的婚事上头,悄悄叹了一口气,口中却道:“说来我也想要再邀上一社呢。虽说繁密了些,但想着二姐姐的大事儿,这时候能多聚一聚也是好的。”
黛玉一怔,也是转头看去,只见窗纱如雾,清楚能见着宝玉正自睡在床上,屋子里只要一个宝钗,还坐在他身边儿做针线,她一时不由看愣住。及等她回过神来,湘云已是走到她身边儿,一面顺着黛玉的目光往里头看,一面又问道:“林姐……”这两个字才出了口,她已是瞧得逼真,不由要笑,又俄然记起宝钗平日待她的刻薄来,忙掩开口,反倒拉了黛玉:“走吧。我想起来了,前头袭人来讲晌午要去洗衣裳,必是去那池子那儿了,我们去找他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