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玉腾地站起家,不敢置信的用手指着戏台子。
“提及这事儿,也是舅爷家的情意,若我们不去总显得没了情分。恰好老迈媳妇没能见见她兄弟,此次去认认家门,此厥后往寒暄,也叫宝玉和女人们多个串门的亲戚。”
坐在一旁的邢夫人听了卢氏这话,心中不免带了几分欢乐。
那蒋玉菡也是北静王府的常客,生的娇媚和顺不说,要紧的是对宝玉有情有义。贾宝玉早将对方当作知己,只是迩来忠顺王得病,强留着琪官在王府唱曲解闷,宝玉这才将心机放在锦官身上。
贾宝玉苦着一张脸不敢再作声,他最怕和那些浑身酒味的男人寒暄。
史湘云骄易的口气任谁都能听出内里的意味,偏宝玉慎而又慎的点着头拥戴:“哎,我也是这么想的,也怪我,当初不该和邢姐姐负气,说甚么四大梨园来难堪她!”
幸而前阵子琏二嫂子的事情让母亲对贾家有些心灰意冷,宝钗还当与宝玉的婚事作罢了呢,谁知元妃娘娘再得宠,母亲和二太太又旧事重提,让宝钗好不别扭。
邢夫人倒也想找个抱怨避午的处所,可故乡隔着十万八千里。好轻易将娘家兄弟盼来,弟妹又不顶用,邢夫人在卢氏面前狠狠吃过大亏。
且说宝玉和众姊妹挤在一张大圆桌前,抻着脖子往戏台上张望。也不见下人来送戏折子,宝玉就偷偷和史湘云犯嘀咕:“你说,邢姐姐家找的是个甚么梨园子?这锣鼓都响了,如何还不叫我们点戏?”
“不会啊!这如何能够?”贾宝玉也不看林黛玉,只一味痴语。“前儿北静王爷请他过府去唱堂会,他都没应,如何能够来邢家?”
世人不明就里,唯独黛玉还晓得宝玉几用心机,便轻扯他坐下,小声问道:“你认得台上人?”
黑短袍的老仆站到戏台中间,蓦地撤手,就暴露前面水蓝色的倩影。
黛玉笑骂道:“我们可贵好好听戏。独你们两个在这儿叽叽喳喳麻雀似的,实在坐不住,叫邢姐姐把你送到前院珍大哥那儿吃酒去!”
史湘云正捡着盘子里的鸭信吃,闻言忙放下碗筷,偷偷附在宝玉耳边:“我猜是内里找的野梨园子,没甚么拿得脱手的端庄玩意儿,以是先紧着会唱的唱两出,难不成爱哥哥真觉得我们是来听戏的?归正我不过是出来凑凑热烈。”
这歌声说不出的清脆委宛,皆有燕语莺啼之致,再观其形,台上人身形轻巧,回身举步之间,悉带柳翻花笑之容。这究竟是男儿身还是女儿情,一时候竟也无从考据。
薛宝钗骨子里瞧不上贾宝玉这类唯唯诺诺的小男人,本来进京的时候母亲信誓旦旦和她包管,不过是在贾家做客,就是姨母挽留。那也不过是亲戚的情面。可这二三年,宝钗听到很多刺耳的话,说薛家早就落魄,阖家进京就为攀附荣国府这棵大树。及至厥后宝琴兄妹进京,这类风言风语就越演越烈。
繁忙了这几日,贾母就想着去亲戚家避避这些噜苏的拜访,适值邢家又来送帖子,贾母便兴趣勃勃的招来一干儿媳、孙媳,孙女们。
贾母等见邢家这花圃虽不及大观园,却也非常整齐宽广,泉石林木,楼台亭轩,端庄有几处惊心动魄的景观。只可惜是寒冬时节,不见苍翠绿木,倒是路子一处的红梅开的格外夺目,就是芦雪庵中那些也稍显减色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