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上本听瑧玉说贾府中之后辈皆为平淡之辈,思及当日宁荣二公,是以叹了两声;现在闻得瑧玉如此说,却想道:“臻儿这话也有事理。若不能为国之能臣,好歹不要做祸,也算是祖上积善了。”又想道:“贾府本来应是同臻儿最为靠近的,我只道若能出几小我才,也可为他助力;谁知偏又同老三交好。幸得那起子皆是碌碌之人,只望今后不要坏臻儿之事便罢了。”
那三皇子在京中自有耳目,见现在情状,少不得要报与他知的。只是他闻得这话,并不觉得意,乃笑道:“父皇情愿削那些子人,便教他削去;倒省了我的力量。”见世人不解,乃嘲笑道:“那起老东西原也忒猖獗得不像了。只知每日躺在祖宗的功绩簿子上,并不肯做些甚么去,只道攀上了我便可高枕无忧,每日价不过出些银米,公开里不知肉疼得甚么样儿呢。纵是现时父皇不削他们,待我即位之时,也是要削了去的。现在父皇倒先替我动了手,他们纵有不满,这笔账却也算不到我头上来。”
如此今上自想了一回,终是有些疑虑,便又问瑧玉道:“安和对他外祖家却意下如何?”瑧玉禀道:“mm凡事只以我为先;况贾府中二太太原瞧我兄妹不过,老太太纵疼外孙女,也越不过远亲孙子去。况自我二人进京,mm倒是我一手照顾的,太妃又赐了教养嬷嬷下来,是以同贾家并不甚靠近。”
世人闻他这番薄凉之语,倒也心有戚戚,皆沉默不语;中有几个便心下暗想道:“那些世家凭借他,原就是为了繁华;现在他竟做这般设法,可不寒了人的心么?”因又有几个心机深远的,却想道:“他待这些人如此,我们本日见了;他日待我们却又将如何?”是以倒也心下惊奇。此中一人便壮着胆量笑道:“虽是如此说,只怕那些人想着待殿下即位,必定又要起复他们的。届时若见所想成空,却不反叛么?”
却说瑧玉既着敕封郡王爵位,自回得京中,也并无很多事体;况又正在如海丧期,虽未曾回籍守制,却还是未领甚么差事,不过经常往宫里随驾罢了。只是今上那厢,既是已暗中认了瑧玉,又已将他当作了那储君之不二人选,天然是要为他铺路;是以借三皇子现在不在京中之机,便在京中运作起来。此中一着,便是拣那各大世家中,有同三皇子交好的,皆一一削了权去,另补新人;一时京中之格式倒为之一变。所起用之人多为新贵:虽无显赫家世,却皆有才气,更兼少年意气,一朝得了重用,少不得下意地要办出几桩事来;此中又多有同瑧玉平日交好的,皆道此事多仗赖于他,各各心下感戴。
本来瑧玉虽未曾领甚么明面上的差事,每日却在宫中将这天下之事尽览。今上既将他认了返来,便也同他明说了要令其即位之意,且将这为君之事一一说与他。瑧玉宿世已是做了那很多年天子,更兼先就看过这书中所写,约也晓得将有何事;现在又见今上情状,知贰心中已将本身即位一事灰尘落定,是以毫不再做埋没,今上或有扣问他的,便一一作答,其目光之老道,竟似犹在天子之上。今上见他应对敏捷,不唯不恼他强于本身,反大喜过望,暗想道:“此是上天庇佑,赐得此子于我,必能守得这大好江山,兴我大成。”是以一发放下心来,乃将这朝表里之事一应交代于他,专待一恰那机会,便将其身份昭告天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