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卫若兰闻言,顾自向冯紫英和宝玉两个笑道:“你们端的风趣,皆分歧自家亲戚出来,反同外人混在一处的。”宝玉方可,冯紫英闻言,面上倒微微变色,显是有些不快。本来他父亲同冯朝宗两个是同宗的兄弟,虽未有甚么冲突,干系却也原非紧密;及至他和冯岩这一辈,更无甚多来往。盖因当日冯长安圣眷正隆,冯紫英之祖父恐人言其攀附权贵,又恐其功高震主引得老贤人猜忌,故成心远着;前些年又出了皇后同太子之事,冯朝宗为去圣上狐疑,乃将军权交出,回至京中;紫英之父却因平叛有功,擢升神武将军,为保本身宦途平顺,更未曾同朝宗有靠近之意。常日紫英亦极少同冯岩一道的,现在卫若兰直口说将出来,未免羞赧,乃不发一言。
冯岩原不欲与人争竞,何如见他这般情状,心下想道:“若我分歧他比,少不得教他猜忌我怕了他。”便笑道:“还要请卫世兄部下包涵了。”一面说着,卫若兰因见有人来换这草靶,乃道:“我们且不比射靶子,瞧着没甚么趣儿,不若换个花式。”冯岩道:“愿闻其详。”卫若兰便道:“我们便仿着先皇当日取武状元的风景儿,于这处吊一个环子,在其以后立一木板,在远处用箭去射;这箭要不偏不倚从那环中穿过,再入那板子上的方可。”韩奇同陈也俊闻言都咋舌,皆道:“过难了些。”冯岩笑道:“公然卫兄好计算,就是如许。”一边小僮闻言,自去安插不提。未几时挂起两个环子,二人分摆布站了,其他人便皆退开,自站在一边看不提。
一时几人至了医馆,那郎中为少年诊治已毕,道是并无大碍,不过流了些鼻血,面上有些青紫罢了,上些药便无事。那少年坐着让郎中上了药,又讨水洗了手脸,将衣冠清算了,便向瑧玉等人见礼道:“多谢几位世兄。鄙人陈也俊,这位韩世兄是识得的,只不知这二位世兄如何称呼?”冯岩亦起家施礼,说了本身名字。瑧玉薛蜨忙行礼,两下通了名字,冯岩便向瑧玉笑道:“本来是兄长。我们两家原是有亲的,那日兄长往我们那边去,我竟不在家,故而未曾见得。”薛蜨因笑道:“这里不是说话处,我们且出去吃酒,我作东道。”世人闻言,都同他往外边来。
却说卫若兰又是一箭打空,不免心下烦躁,见冯岩成心容让,不唯不觉感激,反更添了恼意;因知本身这般比不过他的,乃将弓一放,自将束发带子解下来系与眼睛之上,倒是要盲射了。他在家中原着意练过的,猜想冯岩于这上必不如他,故而心下微微对劲,俯身捡起弓箭,搭上弦便射,忽闻身后几人齐齐惊呼,忙把发带扯下来看时,亦心下大惊,暗叫糟糕。本来他方才将弓放下,有一小僮只当他已射罢,便往前去收箭;谁知他又拉弓射来,听得世人惊呼之声转头看去,直吓得呆在原地,也忘了闪躲,目睹那箭望他直奔而来。谁知就在那箭头离他约有三步之处,只闻丁的一声,另一支箭斜刺里飞出,正撞在卫若兰所射之箭头上,两支箭双双落地。
本来倒是冯岩见这边情状,忙将箭矢转向,望卫若兰所射之箭打去,正将那箭撞落,救了那小僮一命。那小僮早已吓得呆了,回过神来,忙跑到冯岩面前叩首,谢其拯救之恩。卫若兰见此,不免又愧又气,乃将弓往地下一掷,回身径走。冯紫英同宝玉见此,亦不好再留的,乃向几人告了一声罪,回身去追卫若兰去了。冯岩见状,倒有些难堪起来,乃悔怨本身一时意气,应了同卫若兰比箭;谁知又招致这番事,想来已是获咎了他,心下便有些不安闲起来。韩奇却犹自未觉,见几人走了,乃大笑道:“这卫公子常日目中无人,现在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!霦琳,你可算将他这锐气打了下去,也替我出了昔日之恶气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