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夫人因见大房阿谁是本身昔日拨畴昔的奶娘,倒为悔怨,暗想:“早知如此,便不教凤丫头同老太太讲了。”一边却又见邢夫人面上神采不虞,迎春也垂着头,却又觉损了大房的面子,乃想:“这也不是全然对这里不好。如此一来,大太太少不得有个驭下不严的罪名儿;况二丫头本就是个诚恳的,又有了人家,不日便将出阁,不敷为虑的。”是以也不出声。几个管家媳妇得了信,自去措置那一干人等不提。经此一事,邢夫人却将二房的耳目撤除了好些,又发脱了迎春之乳母,心下也觉畅快;竟是皆大欢乐的一件事情。只是究竟谁得谁失,尚要看此后,此时不表。
凤姐儿此话倒是猜对了一半。王夫人闻得湘云抱怨,天然想到他在家教养之事;又见湘云行事跳脱,深恐贾母将其定与宝玉,乃同贾政讲了此事,平日也齐亲信丫头婆子抱怨几句的;但是其间人多口杂,未免便有些影象鼓吹出去。那起子贩子闲人,无事尚且要肇事的;现在略闻了几句,不免捕风捉影起来,又添油加醋,致成本日之果。那些世家闻了此语,心下天然有计算;况京中与他同龄之女儿也多,因此皆不往他家求娶。不幸湘云每日只在家中,又如何知得?
及至中午,王夫人因唤凤姐儿去筹议中秋节之事。凤姐儿一一回了,乃笑道:“这些日子太太受累了,偏生我又一向未养好,教太太操这一大师子的心。”王夫人却不知凤姐儿已晓得本身害他之事,还是当他同本身一心,闻言乃笑道:“这算得甚么,如何提及这外道的话来。老太太有了年纪;你婆婆是个不管事儿的,二丫头三丫头又小,可不就得我们娘儿忙么?现在你大好了,倒是令我松快好些。”凤姐忙又陪笑,道:“我在院中这些日子,不免松疏;现在天又长,只怕这府中打赌吃酒之事又盛了起来。不若我夜间令几个婆子跟着往各处巡查一番,也好敲打敲打他们。”王夫人闻言,因觉本身这厢多无夜聚饮博之人,只要大房院中几个婆子如许;此恰是削大房脸面之时,如何不该?便道:“你说的极是。这些主子瞧着也不像了,是该整治一番。”凤姐儿闻言,便承诺了,自往院中而来。
及至夜间,凤姐儿便令□□抱着若哥儿,自往各处巡查。公然至王夫人院中,无一人如此;及至迎春院中,却正正拿住了迎春奶母同几个婆子,连贾母外院几个上夜的婆子媳妇。一时凤姐儿便往王夫人这边来报说:“已是拿得了两伙子在那边。老太太那边外院有一伙,另有我们那边一伙。皆押在那边,等太太发落的。可要同老太太说一声儿?”王夫人道:“既然查出来,想必也是瞒不了老太太的。待明日起来便去回罢。”凤姐儿应了;如此过了一夜,及至明日,便往贾母那边去回。贾母闻言却也大怒,乃道:“我早就推测必有此事的。现在各处上夜都不谨慎还罢了;却一味打赌吃酒,这还了得!”便令将人带上来。
一时几人带到,皆跪在地下叩首告饶。贾母问时,原是厨上柳家媳妇之妹同迎春之乳母为首,便道:“这骰子牌等劳什子一概烧了去。为头儿的两个,每人四十大板,撵了出去;余者每人也打二十板子,革了两个月的银米。如有再犯,一并撵了出去!”迎春昨日已得了信儿,况邢夫人也嘱过他,本日虽在坐,倒也坐着未曾出声。探春却见迎春的乳母如此,恐他面上欠都雅相,遂起家笑向贾母讨情说:“这个妈妈平日原不顽的,不过这一遭儿偶尔欢畅。求看二姐姐面上,饶他一回罢。”贾母闻言只是不肯,况昔日听了宝玉告状,深恶这些乳母所为,便道:“这些奶娘们,一个个仗着哥儿姐儿小时吃过他几天奶的,原觉比旁人高了一头,倒更加可爱,没得带坏了哥儿姐儿。我一早便想整治起来,刚好现在就遇见了一个。你们都别管。”探春闻言沉默无语,只得往座上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