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注着:“在席共贺一杯,此为群芳之冠,随便命人,不拘诗词雅谑,道一则以侑酒。”世人看了,都笑说:“巧的很,你也原配牡丹花。”说着,大师共贺了一杯。宝钗吃过,便笑说:“芳官唱一支我们听罢。”芳官道:“既如许,大师吃门杯好听的。”因而大师吃酒。芳官便唱:
篱笆草屋自甘心。
一时,将正装卸去,头上只随便挽着髻儿,身上皆是长裙短袄。宝玉只穿戴大红棉纱小袄子,上面绿绫弹墨袷裤,散着裤脚,倚着一个各色玫瑰芍药花瓣装的玉色夹纱新枕头,和芳官两个先划拳。当时芳官满口嚷热,只穿戴一件玉色红青酡三色缎子拼的水田小夹袄,束着一条柳绿汗巾,底下是水红撒花夹裤,也散着裤腿。头上眉额编着一圈小辫,总归至顶心,结一根鹅卵粗细的总辫,拖在脑后。右耳眼内只塞着米粒大小的一个小玉塞子,左耳上单带着一个白果大小的硬红镶金大坠子,越显的面如满月犹白,眼如秋水还清。引的世人笑说:“他两个倒象是双生的弟兄两个。”
注云:“共贺掣者三杯,大师陪饮一杯。”香菱便又掷了个六点,该黛玉掣。
宝玉因说:“我们也该行个令才好。”袭人道:“斯文些的才好,别大喊小叫,惹人闻声。二则我们不识字,可不要那些文的。”麝月笑道:“拿骰子我们抢红罢。”宝玉道:“败兴,不好。我们占花名儿好。”晴雯笑道:“恰是早已想弄这个顽意儿。”袭人道:“这个顽意虽好,人少了败兴。”小燕笑道:“依我说,我们竟悄悄的把宝女人林女人请了来顽一回子,到二更天再睡不迟。”袭人道:“又开门喝户的闹,倘或遇见巡夜的问呢?”宝玉道:“怕甚么,我们三女人也吃酒,再请他一声才好。另有琴女人。”世人都道:“琴女人罢了,他在大奶奶屋里,叨登的大发了。”宝玉道:“怕甚么,你们就快请去。”
开到荼蘼花事了。
日边红杏倚云栽。
林之孝家的又笑道:“这些时我闻声二爷嘴里都换了字眼,赶着这几位大女人们竟叫起名字来。固然在这屋里,到底是老太太、太太的人,还该嘴里尊敬些才是。若一时半刻偶尔叫一声使得,若尽管叫起来,怕今后兄弟侄儿还是,便惹人笑话,说这家子的人眼里没有长辈。”宝玉笑道:“妈妈说的是,我原不过是一时半刻的。”袭人、晴雯都笑说:“这可别委曲了他,直到现在,他可姐姐没离了口。不过顽的时候叫一声半申明字,若当着人倒是和先一样。”林之孝家的笑道:“这才好呢,这才是读书知礼的。越本身谦越尊敬,别说是三五代的陈人,现从老太太、太太屋里拨过来的,便是老太太、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,等闲也伤他不的。这才是受过调教的公子行事。”说毕,吃了茶,便说:“存候息罢,我们走了。”宝玉还说:“再歇歇。”那林之孝家的已带了世人,又查别处去了。
注云:“自饮一杯,牡丹陪饮一杯。”世人笑说:“这个好极。除了他,别人不配作芙蓉。”黛玉也自笑了。因而饮了酒,便掷了个二十点,该着袭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