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母姊二人也非常相劝,他反说:“姐姐胡涂。我们金玉普通的人,白叫这两个现世宝沾污了去,也算无能。并且他家有一个极短长的女人,现在瞒着他不知,我们方安。倘或一日他晓得了,岂有干休之理,必将有一场大闹,不知谁生谁死。趁现在我不拿他们取乐作践准折,到当时白落个臭名,悔怨不及。”是以一说,他母女见不听劝,也只得罢了。那尤三姐每天遴选穿吃,打了银的,又要金的;有了珠子,又要宝石;吃的肥鹅,又宰肥鸭。或不称心,连桌一推;衣裳不快意,非论绫缎新整,便用剪刀剪碎,撕一条,骂一句,究竟贾珍等何曾随便了一日,反花了很多昧心钱。
正说着,忽见贾琏的亲信小厮兴儿走来请贾琏说:“老爷那边紧等着叫爷呢。小的承诺往舅老爷那边去了,小的赶紧来请。”贾琏又忙问:“昨日家里没人问?”兴儿道:“小的回奶奶说,爷在家庙里同珍大爷商讨作百日的事,只怕不能来家。”贾琏忙命拉马,隆儿跟从去了,留下兴儿承诺人来事件。
尤二姐笑道:“本来如此。但我闻声你们家另有一名孀妇奶奶和几位女人。他如许短长,这些人如何依得?”兴儿鼓掌笑道:“本来奶奶不晓得。我们家这位孀妇奶奶,他的浑名叫作‘大菩萨’,第一个善德人。我们家的端方又大,孀妇奶奶们不管事,只宜清净守节。妙在女人又多,只把女人们交给他,看誊写字,学针线,学事理,这是他的任务。除此问事不知,说事不管。只因这一贯他病了,事多,这大奶奶暂管几日。究竟也无可管,不过是按例而行,不像他多事逞才。我们大女人不消说,凡是不好也没这段大福了。二女人的浑名是‘二木头’,戳一针也不知嗳哟一声。三女人的浑名是‘玫瑰花’。尤氏姊妹忙笑问何意。兴儿笑道:“玫瑰花又红又香,无人不爱的,只是刺戳手。也是一名神道,可惜不是太太养的,‘老鸹窝里出凤凰’。四女人小,他端庄是珍大爷亲妹子,因自幼无母,老太太命太太抱过来养这么大,也是一名不管事的。奶奶不晓得,我们家的女人不算,别的有两个女人,真是天上少有,地下无双。一个是我们姑太太的女儿,姓林,奶名儿叫甚么黛玉,面庞身材和三姨不差甚么,一肚子文章,只是一身多病,如许的天,还穿夹的,出来风儿一吹就倒了。我们这起没国法的嘴都悄悄的叫他‘多病西施’。另有一名姨太太的女儿,姓薛,叫甚么宝钗,竟是雪堆出来的。每常出门或上车,或一时院子里瞥见一眼,我们鬼使神差,见了他两个,不敢出气儿。”尤二姐笑道:“你们大师端方,固然你们小孩子进的去,然遇见蜜斯们,原该远远藏开。”兴儿摇手道:“不是,不是。那端庄大礼,天然远远的藏开,自不必说。就藏开了,本身不敢出气,是恐怕这气大了,吹倒了姓林的;气暖了,吹化了姓薛的。”说的满屋里都笑起来了。不知打量,且听下回分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