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之孝承诺了,却不解缆,坐鄙人面椅子上,且说些闲话。因又提及家道艰巨,便顺势又说:“人丁太重了。不如拣个空日回明老太太老爷,把这些出过力的故乡人用不着的,开恩放几家出去。一则他们各有营运,二则家里一年也省些口粮月钱。再者里头的女人也太多。鄙谚说,‘一时比不得一时’,现在说不得先时的例了,少不得大师委曲些,该使八个的使六个,该使四个的便使两个。若各房算起来,一年也能够免得很多月米月钱。何况里头的女孩子们一半都太大了,也该配人的配人。成了房,岂不又孽生出人来。”贾琏道:“我也如许想着,只是老爷才回家来,多少大事未回,那边议到这个上头。前儿官媒拿了个庚帖来求亲,太太还说老爷才来家,每日欢天喜地的说骨肉完聚,俄然就提起这事,恐老爷又悲伤,以是且不叫提这事。”林之孝道:“这也是正理,太太想的殷勤。”
旺儿家的陪笑道:“爷虽如此说,连他家还看不起我们,别人更加看不起我们了。好轻易相看准一个媳妇,我只说求爷奶奶的恩情,替作成了。奶奶又说他必肯的,我就烦了人走畴昔试一试,谁知白讨了败兴。若论那孩子倒好,据我平日私意儿试他,贰内心没有甚说的,只是他老子娘两个老东西太心高了些。”一语戳动了凤姐和贾琏,凤姐因见贾琏在此,且不作一声,只看贾琏的风景。贾琏心中有事,那边把这点子事放在内心。待要不管,只是看着他是凤姐儿的陪房,且又平日出过力的,脸上实在过不去,因说道:“甚么大事,尽管咕咕唧唧的。你放心且去,我明儿作媒打发两个有面子的人,一面说,一面带着定礼去,就说我的主张。他非常不依,叫他来见我。”旺儿家的看着凤姐,凤姐便扭嘴儿。
那小寺人便说:“夏爷爷因今儿偶见一所屋子,现在竟短二百两银子,打发我来问舅奶奶家里,有现成的银子暂借一二百,过一两日就送过来。”凤姐儿听了,笑道:“甚么是送过来,有的是银子,尽管先兑了去。他日等我们短了,再借去也是一样。”小寺人道:“夏爷爷还说了,上两回另有一千二百两银子没送来,等本年年底下,天然一齐都送过来。”凤姐笑道:“你夏爷爷好吝啬,这也值得提在心上,我说一句话,不怕他多心,若都如许记清了还你们,不知还了多少了,只怕没有,如有,尽管拿去。”因叫旺儿媳妇来,“出去不管那边先支二百两来。”旺儿媳妇会心,因笑道:“我才因别处支不动,才来和奶奶支的。”凤姐道:“你们只会里头来要钱,叫你们外头弄去就不能了。”说着叫平儿,“把我那两个金项圈拿出去,临时押四百两银子。”
旺儿家的会心,忙趴下就给贾琏叩首谢恩。贾琏忙道:“你只给你女人叩首。我虽如此说了如许行,到底也得你女人打发小我叫他女人上来,和他好说更好些。固然他们必依,然这事也不成霸道了。”凤姐忙道:“连你还如许开恩操心呢,我倒反袖手旁观不成。旺儿家的你闻声说了这事,你也忙忙的给我完了事来。说给你男人,外头统统的帐,一概赶本年年底下收了出去,少一个钱我也不依的。我的名声不好,再放一年,都要生吃了我呢。”旺儿媳妇笑道:“奶奶也太怯懦的。谁敢群情奶奶,若收了时,公道说,我们倒还省些事,不大获咎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