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姐听了,又自笑起来,“不是我焦急,你说的话戳人的心。我因为我想着后日是尤二姐的周年,我们好了一场,虽不能别的,到底给他上个坟烧张纸,也是姊妹一场。他虽没留下个男女,也要‘前人撒土迷了先人的眼’才是。”一语倒把贾琏说没了话,低头筹算了半晌,方道:“难为你想的全面,我竟忘了。既是后日才用,若明日得了这个,你随便使多少就是了。”
旺儿媳妇笑道:“那一名太太奶奶的头面衣服折变了不敷过一辈子的,只是不肯罢了。”凤姐道:“不是我说没了本事的话,要像如许,我竟不能了。昨早晨俄然作了一个梦,说来也好笑,梦见一小我,固然面善,却又不着名姓,找我。问他何为么,他说娘娘打发他来要一百匹锦。我问他是那一名娘娘,他说的又不是我们家的娘娘。我就不肯给他,他就上来夺。正夺着,就醒了。”旺儿家的笑道:“这是奶奶的白天操心,常应候宫里的事。”
林之孝承诺了,却不解缆,坐鄙人面椅子上,且说些闲话。因又提及家道艰巨,便顺势又说:“人丁太重了。不如拣个空日回明老太太老爷,把这些出过力的故乡人用不着的,开恩放几家出去。一则他们各有营运,二则家里一年也省些口粮月钱。再者里头的女人也太多。鄙谚说,‘一时比不得一时’,现在说不得先时的例了,少不得大师委曲些,该使八个的使六个,该使四个的便使两个。若各房算起来,一年也能够免得很多月米月钱。何况里头的女孩子们一半都太大了,也该配人的配人。成了房,岂不又孽生出人来。”贾琏道:“我也如许想着,只是老爷才回家来,多少大事未回,那边议到这个上头。前儿官媒拿了个庚帖来求亲,太太还说老爷才来家,每日欢天喜地的说骨肉完聚,俄然就提起这事,恐老爷又悲伤,以是且不叫提这事。”林之孝道:“这也是正理,太太想的殷勤。”
凤姐嘲笑道:“我也是一场痴心白使了,我端的的还等钱何为么,不过为的是日用出的多,进的少。这屋里有的没的,我和你姑爷一月的月钱,再连上四个丫头的月钱,通共一二十两银子,还不敷三五天的利用呢。若不是我千凑万挪的,早不晓得到甚么破窑里去了。现在倒落了一个放帐败落户的名儿。既如许,我就收了返来。我比谁不会费钱,我们今后就坐着花,到多迟早是多迟早这不是样儿,前儿老太太生日,太太急了两个月,想不出法儿来,还是我提了一句,后楼上现有些没要紧的大铜锡家伙四五箱子,拿去弄了三百银子,才把太太遮羞礼儿搪畴昔了。我是你们晓得的,那一个金自鸣钟卖了五百六十两银子。没有半个月,大事小事倒有十来件,白填在里头。今儿外头也短住了,不知是谁的主张,搜索上老太太了。明儿再过一年,大家搜索到头面衣服,可就好了!”
且说彩霞因前日出去,等父母择人,心中虽是与贾环有旧,尚未作准。本日又见旺儿常常来求亲,早闻得旺儿之子酗酒打赌,并且容颜丑恶,一技不知,自此心中更加烦恼。生恐旺儿仗凤姐之势,一时作成,毕生为患,不免心中暴躁。遂至晚间悄命他妹子小霞进二门来找赵姨娘,问了端的。
一语未了,只见旺儿媳妇走出去。凤姐便问:“可成了没有?”旺儿媳妇道:“竟不顶用,我说须得奶奶作主就成了。”贾琏便问:“又是甚么事?”凤姐儿见问,便说道:“不是甚么大事。旺儿有个小子,本年十七岁了,还没得女人,因要求太太房里的彩霞,不知太太内心如何样,就没有计算得。前日太太见彩霞大了,二则又多病多难的,是以开恩打发他出去了,给他老子娘随便本身拣半子去罢。是以旺儿媳妇来求我。我想他两家也就算门当户对的,一说去天然成的,谁知他这会子来了说不顶用。”贾琏道:“这是甚么大事,比彩霞好的多着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