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来这一个名唤贾蔷,亦系宁府中之朴重玄孙,父母早亡,从小儿跟着贾珍度日,现在长了十六岁,比贾蓉生的还风骚姣美。他弟兄二人最相亲厚,常相共处。宁府人多口杂,那些不得志的奴婢们,专能造言诽谤仆人,是以不知又有甚么小人诟谇谣诼之词。贾珍想亦传闻得些口声不大好,本身也要避些怀疑,现在竟分与房舍,命贾蔷搬出宁府,自去立流派度日去了。
本来这贾家之义学,离此也不甚远,不过一里之遥,原系鼻祖所立,恐族中后辈有贫困不能请师者,即入此中肄业。凡族中有官爵之人,皆供应银两,按俸之多寡帮忙,为学中之费。特共举年高有德之报酬塾掌,专为训课后辈。现在宝、秦二人来了,一一的都相互拜见过,读起书来。自此今后,他二人同来同往,同坐同起,更加密切。又兼贾母珍惜,也经常的留下秦钟,住上三天五日,与本身的重孙普通心疼。因见秦钟不甚余裕,更又助他些衣履等物。不上一月之工,秦钟在荣府便熟了。宝玉终是不安本分之人,竟一味的随心所欲,是以又发了癖性,又特向秦钟悄说道:“我们俩小我一样的年纪,况又是同窗,今后不必论叔侄,只论弟兄朋友就是了。”先是秦钟不肯,当不得宝玉不依,只叫他“兄弟”,或叫他的表字“鲸卿”,秦钟也只得混着乱叫起来。
外边李贵等几个大仆人闻声里边作起反来,忙都出去一齐喝住。问是何原故,众声不一,这一个如此说,那一个又如彼说。李贵且喝骂了茗烟四个一顿,撵了出去。秦钟的头早撞在金荣的板上,打起一层油皮,宝玉正拿褂襟子替他揉呢,见喝住了世人,便命:“李贵,收书!拉马来,我去回太爷去!我们被人欺负了,不敢说别的,守礼来奉告瑞大爷,瑞大爷反倒派我们的不是,听着人家骂我们,还挑拨他们打我们茗烟,连秦钟的头也突破。这还在这里念甚么书!茗烟他也是为有人欺负我的,不如散了罢。”李贵劝道:“哥儿不要性急。太爷既有事回家去了,这会子为这点子事去聒噪他白叟家,倒显的我们没理。依我的主张,那边的事那边告终好,何必去轰动他白叟家。这都是瑞大爷的不是,太爷不在这里,你白叟家就是这学里的脑筋了,世人看着你行事。世人有了不是,该打的打,该罚的罚,如多么闹到这步地步还不管?”贾瑞道:“我呼喊着都不听。”李贵笑道:“不怕你白叟家恼我,平日你白叟家到底有些不端庄,以是这些兄弟才不听。就闹到太爷跟前去,连你白叟家也是脱不过的。还不快作主张撕罗开了罢。”宝玉道:“撕罗甚么?我必是归去的!”秦钟哭道:“有金荣,我是不在这里读书的。”宝玉道:“这是为甚么?莫非有人家来的,我们倒来不得?我必回明白世人,撵了金荣去。”又问李贵:“金荣是那一房的亲戚?”李贵想了一想道:“也不消问了。若问起那一房的亲戚,更伤了兄弟们的和蔼。”
至是日一早,宝玉起来时,袭人早已把书笔文物包好,清算的停停妥妥,坐在床沿上发闷。见宝玉醒来,只得奉侍他梳洗。宝玉见他闷闷的,因笑问道:“好姐姐,你如何又不安闲了?莫非怪我上学去丢的你们冷僻了不成?”袭人笑道:“这是那里话。读书是极好的事,不然就得志一辈子,终久如何样呢。但只一件:只是读书的时节想着书,不念的时节想着家些。别和他们一处顽闹,遇见老爷不是顽的。虽说是奋志要强,那工课宁肯少些,一则贪多嚼不烂,二则身子也要保重。这就是我的意义,你可要谅解。”袭人说一句,宝玉应一句。袭人又道:“大毛衣服我也包好了,交出给小子们去了。学里冷,好歹想着添换,比不得家里有人照顾。脚炉手炉的炭也交出去了,你可着他们添。那一起懒贼,你不说,他们乐得不动,白冻坏了你。”宝玉道:“你放心,出外头我本身都会补救的。你们也别闷死在这屋里,长和林mm一处去顽笑着才好。”说着,俱已穿戴齐备,袭人催他去见贾母、贾政、王夫人等。宝玉又去叮嘱了晴雯麝月等几句,方出来见贾母。贾母也未免有几句叮嘱的话。然后去见王夫人,又出来书房中见贾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