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来这学中虽都是本族人丁与些亲戚的后辈,鄙谚说的好:“一龙生九种,各种各别。”未免人多了,就有龙蛇稠浊,下贱人物在内。自宝、秦二人来了,都生的花朵儿普通的模样,又见秦钟内疚和顺,未语面先红,怯怯羞羞,有女儿之风;宝玉又是天生成惯能作小服低,赔身下气,情性体贴,话语绵缠,是以二人更加亲厚,也怨不得那起同窗人起了疑,背后里你言我语,诟谇谣诼,充满书房表里。
此时贾瑞也怕闹大了,本身也不洁净,只得勉强着来央告秦钟,又央告宝玉。先是他二人不肯。厥后宝玉说:“不归去也罢了,只叫金荣赔不是便罢。”金荣先是不肯,厥后禁不得贾瑞也来逼他去赔不是,李贵等只得好劝金荣说:“原是你起的端,你不如许,怎得结局?”金荣强不得,只得与秦钟作了揖。宝玉还不依,偏定要叩首。贾瑞只要暂息此事,又悄悄的劝金荣说:“鄙谚说的好:‘杀人不过甚点地。’你既惹出事来,少不得下点气儿,磕个头就完事了。”金荣无法,只得进前来与秦钟叩首。且听下回分化。
话说秦业父子专候贾家的人来奉上学择日之信。本来宝玉急于要和秦钟相遇,却顾不得别的。遂择了后日必然上学。“后日一早请秦相公到我这里,会齐了,一同前去。”打发了人送了信。
外边李贵等几个大仆人闻声里边作起反来,忙都出去一齐喝住。问是何原故,众声不一,这一个如此说,那一个又如彼说。李贵且喝骂了茗烟四个一顿,撵了出去。秦钟的头早撞在金荣的板上,打起一层油皮,宝玉正拿褂襟子替他揉呢,见喝住了世人,便命:“李贵,收书!拉马来,我去回太爷去!我们被人欺负了,不敢说别的,守礼来奉告瑞大爷,瑞大爷反倒派我们的不是,听着人家骂我们,还挑拨他们打我们茗烟,连秦钟的头也突破。这还在这里念甚么书!茗烟他也是为有人欺负我的,不如散了罢。”李贵劝道:“哥儿不要性急。太爷既有事回家去了,这会子为这点子事去聒噪他白叟家,倒显的我们没理。依我的主张,那边的事那边告终好,何必去轰动他白叟家。这都是瑞大爷的不是,太爷不在这里,你白叟家就是这学里的脑筋了,世人看着你行事。世人有了不是,该打的打,该罚的罚,如多么闹到这步地步还不管?”贾瑞道:“我呼喊着都不听。”李贵笑道:“不怕你白叟家恼我,平日你白叟家到底有些不端庄,以是这些兄弟才不听。就闹到太爷跟前去,连你白叟家也是脱不过的。还不快作主张撕罗开了罢。”宝玉道:“撕罗甚么?我必是归去的!”秦钟哭道:“有金荣,我是不在这里读书的。”宝玉道:“这是为甚么?莫非有人家来的,我们倒来不得?我必回明白世人,撵了金荣去。”又问李贵:“金荣是那一房的亲戚?”李贵想了一想道:“也不消问了。若问起那一房的亲戚,更伤了兄弟们的和蔼。”
本来这一个名唤贾蔷,亦系宁府中之朴重玄孙,父母早亡,从小儿跟着贾珍度日,现在长了十六岁,比贾蓉生的还风骚姣美。他弟兄二人最相亲厚,常相共处。宁府人多口杂,那些不得志的奴婢们,专能造言诽谤仆人,是以不知又有甚么小人诟谇谣诼之词。贾珍想亦传闻得些口声不大好,本身也要避些怀疑,现在竟分与房舍,命贾蔷搬出宁府,自去立流派度日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