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茗烟乃是宝玉第一个得用的,且又年青不谙世事,现在听贾蔷说金荣如此欺负秦钟,连他爷宝玉都扳连在内,不给他个短长,下次更加疯纵难制了。这茗烟无端就要逼迫人的,现在得了这个信,又有贾蔷助着,便一头出去找金荣,也不叫金相公了,只说“姓金的,你是甚么东西!”贾蔷遂跺一跺靴子,用心整整衣服,看看日影儿说:“是时候了。”遂先向贾瑞说有事要早走一步。贾瑞不敢强他,只得随他去了。这里茗烟先一把揪住金荣,问道:“我们屁股不屁股,管你相干,反正没你爹去罢了!你是好小子,出来动一动你茗大爷!”唬的满屋中后辈都怔怔的痴望。贾瑞忙呼喊:“茗烟不得撒泼!”金荣气黄了脸,说:“反了!主子小子都敢如此,我只和你主子说。”便夺手要去抓打宝玉、秦钟。尚未去时,从脑后飕的一声,早见一方砚瓦飞来,并不知系何人打来的,幸未打着,却又打在旁人的座上,这座上乃是贾兰、贾菌。
此时贾瑞也怕闹大了,本身也不洁净,只得勉强着来央告秦钟,又央告宝玉。先是他二人不肯。厥后宝玉说:“不归去也罢了,只叫金荣赔不是便罢。”金荣先是不肯,厥后禁不得贾瑞也来逼他去赔不是,李贵等只得好劝金荣说:“原是你起的端,你不如许,怎得结局?”金荣强不得,只得与秦钟作了揖。宝玉还不依,偏定要叩首。贾瑞只要暂息此事,又悄悄的劝金荣说:“鄙谚说的好:‘杀人不过甚点地。’你既惹出事来,少不得下点气儿,磕个头就完事了。”金荣无法,只得进前来与秦钟叩首。且听下回分化。
本来这贾家之义学,离此也不甚远,不过一里之遥,原系鼻祖所立,恐族中后辈有贫困不能请师者,即入此中肄业。凡族中有官爵之人,皆供应银两,按俸之多寡帮忙,为学中之费。特共举年高有德之报酬塾掌,专为训课后辈。现在宝、秦二人来了,一一的都相互拜见过,读起书来。自此今后,他二人同来同往,同坐同起,更加密切。又兼贾母珍惜,也经常的留下秦钟,住上三天五日,与本身的重孙普通心疼。因见秦钟不甚余裕,更又助他些衣履等物。不上一月之工,秦钟在荣府便熟了。宝玉终是不安本分之人,竟一味的随心所欲,是以又发了癖性,又特向秦钟悄说道:“我们俩小我一样的年纪,况又是同窗,今后不必论叔侄,只论弟兄朋友就是了。”先是秦钟不肯,当不得宝玉不依,只叫他“兄弟”,或叫他的表字“鲸卿”,秦钟也只得混着乱叫起来。
本来这一个名唤贾蔷,亦系宁府中之朴重玄孙,父母早亡,从小儿跟着贾珍度日,现在长了十六岁,比贾蓉生的还风骚姣美。他弟兄二人最相亲厚,常相共处。宁府人多口杂,那些不得志的奴婢们,专能造言诽谤仆人,是以不知又有甚么小人诟谇谣诼之词。贾珍想亦传闻得些口声不大好,本身也要避些怀疑,现在竟分与房舍,命贾蔷搬出宁府,自去立流派度日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