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珍见父亲不管,亦发尽情豪华。看板时,几副杉木板皆不顶用。可巧薛蟠来吊问,因见贾珍寻好板,便说道:“我们木店里有一副板,叫做甚么樯木,出在潢海铁网山上,作了棺材,万年不坏。这还是当年先父带来,原系义忠亲王翻戏岁要的,因他坏了事,就未曾拿去。现在还封在店内,也没有人出价敢买。你若要,就抬来使罢。”贾珍传闻,喜之不尽,即命人抬来。大师看时,只见帮底皆厚八寸。纹若槟榔,味若檀麝,以手扣之,玎珰如金玉。大师都奇特奖饰。贾珍笑问:“代价多少?”薛蟠笑道:“拿一千两银子来,只怕也没处买去。甚么价不价,赏他们几两人为就是了。”贾珍传闻,忙谢不尽,即命解锯糊漆。贾政因劝道:“此物恐非常人可享者,殓以上等杉木也就是了。”此时贾珍恨不能代秦氏之死,这话如何肯听。
金紫万千谁治国,裙钗一二可齐家。
凤姐便问何事。秦氏道:“目今祖茔虽四时祭奠,只是无必然的赋税。第二,家塾虽立,无必然的供应。依我想来,现在盛时固不缺祭奠供应,但将来式微之时,此二项有何出处?莫若依我定见,趁本日繁华,将祖茔四周多置田庄房舍地亩,以备祭奠供应之费皆出自此处,将家塾亦设于此。合本家中长幼,大师定了则例,今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、赋税、祭奠、供应之事。如此周流,又无争竞,亦不有典卖诸弊。便是有了罪,凡物可入官,这祭奠财产连官也不入的。便式微下来,子孙回家读书务农,也有个退步,祭奠又可永继。若目今觉得繁华不断,不思后日,终非长策。目睹不日又有一件非常丧事,真是烈火烹油、鲜花招锦之盛。要晓得,也不过是瞬息的繁华,一时的欢乐,万不成忘了那‘盛筵必散’的鄙谚。此时若不早为后虑,临期只恐悔怨无益了!”凤姐忙问:“有何丧事?”秦氏道:“天机不成泄漏。只是我与婶子好了一场,临别赠你两句话,必要记取。”因念叨:
因忽又听得秦氏之丫环名唤瑞珠者,见秦氏死了,他也触柱而亡。此事可罕,合族人也都称叹。贾珍遂以孙女之礼殓殡,一并停灵于会芳园中之登仙阁。小丫环名叫宝珠者,因见秦氏身无所出,乃甘心愿为义女,誓任摔丧驾灵之任。贾珍喜之不尽,立即传下,今后皆呼宝珠为蜜斯。那宝珠按未嫁女之丧,在灵前哀哀欲绝。因而,合族人丁并家下诸人,都各遵旧制行事,自不得混乱。
这日夜间,正战役儿灯下拥炉倦绣,早命浓薰绣被,二人睡下,屈指算路程该到那边,不知不觉已交三鼓。平儿已睡熟了。凤姐方觉星眼微朦,恍忽只见秦氏从外走来,含笑说道:“婶子好睡!我本日归去,你也不送我一程。因娘儿们平日相好,我舍不得婶子,故来别你一别。另有一件心愿未了,非奉告婶子,别人一定顶用。”
只是贾珍固然此时情意满足,但内里尤氏又犯了旧疾,不能摒挡事件,唯恐各诰命来往,亏了礼数,怕人笑话,是以心中不安闲。当下正忧愁时,因宝玉在侧问道:“事事都算安贴了,大哥哥还愁甚么?”贾珍见问,便将内里无人的话说了出来。宝玉传闻笑道:“这有何难,我荐一小我与你权理这一个月的事,管必安妥。”贾珍忙问:“是谁?”宝玉见座间另有很多亲朋,不便明言,走至贾珍耳边说了两句。贾珍听了喜不自禁,赶紧起家笑道:“公然妥贴,现在就去。”说着拉了宝玉,辞了世人,便往上房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