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政听了此话,不觉长叹一声,向椅上坐了,泪如雨下。王夫人抱着宝玉,只见他面白气弱,底下穿戴一条绿纱小衣皆是血渍,禁不住解下汗巾看,由臀至胫,或青或紫,或整或破,竟无一点好处,不觉失声大哭起来,“薄命的儿啊!”因哭出“薄命儿”来,忽又想起贾珠来,便叫着贾珠哭道:“如有你活着,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。”此时内里的人闻得王夫人出来,那李宫裁、王熙凤与迎春姊妹早已出来了。王夫人哭着贾珠的名字,别人还可,唯有宫裁禁不住也放声哭了。贾政听了,那泪珠更似滚瓜普通滚了下来。
话未说完,把个贾政气的面如金纸,大喝:“快拿宝玉来!”一面说,一面便往里边书房里去,喝令:“本日再有人劝我,我把这冠带家私一应交与他与宝玉畴昔!我免不得做个罪人,把这几根烦恼鬓毛剃去,寻个洁净去处自了,也免得上辱先人下生孝子之罪。”众门客主子见贾政此人形景,便知又是为宝玉了,一个个都是啖指咬舌,赶紧退出。那贾政喘吁吁直挺挺坐在椅子上,满面泪痕,一叠声:“拿宝玉!拿大棍!拿索子捆上!把各门都关上!有人传信往里头去,立即打死!”众小厮们只得齐声承诺,有几个来找宝玉。
贾政此时气的目瞪口歪,一面送那长史官,一面转头命宝玉“不准动!返来有话问你!”一向送那官员去了。才回身,忽见贾环带着几个小厮一阵乱跑。贾政喝令小厮“快打,快打!”贾环见了他父亲,唬的骨软筋酥,忙低头站住。贾政便问:“你跑甚么?带着你的那些人都不管你,不知往那边逛去,由你野马普通!”喝令叫跟上学的人来。贾环见他父亲大怒,便乘机说道:“方才原未曾跑,只因从那井边一过,那井里淹死了一个丫头,我瞥见人头如许大,身子如许粗,泡的实在可骇,以是才赶着跑了过来。”贾政听了惊奇,问道:“好端端的,谁去跳井? 我家从无如许事情,自祖宗以来,皆是宽柔以待下人。约莫我近年于家务疏懒,天然执事人操克夺之权,导致生出这暴殄轻生的祸害。若外人晓得,祖宗颜面安在!”喝令快叫贾琏、赖大、来兴。
却说王夫人唤他母亲上来,拿几件簪环劈面赏与,又叮咛请几众和尚念佛超度。他母亲叩首谢了出去。
世人听这话不好听,晓得气急了,忙又退出,只得觅人出来给信。王夫人不敢先回贾母,只得忙穿衣出来,也不顾有人没人,忙忙赶往书房中来,慌的众门客小厮等避之不及。王夫人一进房来,贾政更如火上浇油普通,那板子更加下去的又狠又快。按宝玉的两个小厮忙松了手走开,宝玉早已转动不得了。
此时薛阿姨同宝钗、香菱、袭人、史湘云也都在这里。袭人满心委曲,只不好非常使出来,见世人围着,注水的注水,打扇的打扇,本身插不动手去,便越性走出来到二门前,令小厮们找了焙茗来细问:“方才好端端的,为甚么打起来?你也不早来透个信儿!”焙茗急的说:“偏生我没在跟前,打到半中间我才闻声。忙探听原故,倒是为琪官、金钏姐姐的事。”袭人道:“老爷如何得晓得的?”焙茗道:“那琪官的事,多数是薛大爷平日妒忌,没法儿出气,不知在外头唆挑了谁来,在老爷跟前下的火。那金钏儿的事是三爷说的,我也是闻声老爷的人说的。”袭人听了这两件事都对景,心中也就信了八九分。然后返来,只见世人都替宝玉疗治。补救完整,贾母令“好生抬到他房内去”。世人承诺,七手八脚,忙把宝玉送入怡红院内本身床上卧好。又乱了半日,世人垂垂散去,袭人方进前来经心奉侍,问他端的。且听下回分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