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宝玉闻声贾政叮咛他“不准动”,早知多凶少吉,那边承望贾环又添了很多的话。正在厅上干转,怎得小我来往里头去捎信,偏生没小我,连焙茗也不知在那边。正盼望时,只见一个老姆姆出来。宝玉如得了珍宝,便赶上来拉他,说道:“快出来奉告:老爷要打我呢!快去,快去!要紧,要紧!”宝玉一则急了,说话不明白;二则老婆子偏生又聋,竟未曾闻声是甚么话,把“要紧”二字只听作“跳井”二字,便笑道:“跳井让他跳去,二爷怕甚么?”宝玉见是个聋子,便焦急道:“你出去叫我的小厮来罢。”那婆子道:“有甚么不了的事?老早的完了。太太又赏了衣服,又赏了银了,如何不了事的!”
贾政上前躬身陪笑道:“大暑热天,母亲有何活力亲身走来?有话只该叫了儿子出来叮咛。”贾母传闻,便止住步喘气一回,厉声说道:“你本来是和我说话!我倒有话叮咛,只是不幸我平生没养个好儿子,却教我和谁说去!”贾政听这话不像,忙跪下含泪说道:“为儿的经验儿子,也为的是光宗耀祖。母亲这话,我做儿的如何禁得起?”贾母传闻,便啐了一口,说道:“我说一句话,你就禁不起,你那样下死手的板子,莫非宝玉就禁得起了?你说经验儿子是光宗耀祖,当初你父亲如何经验你来!”说着,不觉就滚下泪来。
王夫人赶紧抱住哭道:“老爷固然该当管束儿子,也要看伉俪分上。我现在已将五十岁的人,只要这个孽障,必然苦苦的以他为法,我也不敢深劝。本日更加要他死,岂不是成心绝我。既要勒死他,快拿绳索来先勒死我,再勒死他。我们娘儿们不敢含怨,到底在阴司里得个依托。”说毕,爬在宝玉身上大哭起来。
贾政见他惶悚,应对不似昔日,本来无气的,这一来倒生了三分气。方欲说话,忽有回事人来回:“忠顺亲王府里有人来,要见老爷。”贾政听了,心下迷惑,悄悄思忖道:“平日并反面忠顺府来往,为甚么本日打发人来?”一面想,一面令“快请”,急走出来看时,倒是忠顺府长史官,忙接进厅上坐了献茶。
贾政此时气的目瞪口歪,一面送那长史官,一面转头命宝玉“不准动!返来有话问你!”一向送那官员去了。才回身,忽见贾环带着几个小厮一阵乱跑。贾政喝令小厮“快打,快打!”贾环见了他父亲,唬的骨软筋酥,忙低头站住。贾政便问:“你跑甚么?带着你的那些人都不管你,不知往那边逛去,由你野马普通!”喝令叫跟上学的人来。贾环见他父亲大怒,便乘机说道:“方才原未曾跑,只因从那井边一过,那井里淹死了一个丫头,我瞥见人头如许大,身子如许粗,泡的实在可骇,以是才赶着跑了过来。”贾政听了惊奇,问道:“好端端的,谁去跳井? 我家从无如许事情,自祖宗以来,皆是宽柔以待下人。约莫我近年于家务疏懒,天然执事人操克夺之权,导致生出这暴殄轻生的祸害。若外人晓得,祖宗颜面安在!”喝令快叫贾琏、赖大、来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