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时散了,背后里宝玉足的拉了刘姥姥,细问那女孩儿是谁。刘姥姥只得编了奉告他道:“那原是我们庄北沿地埂子上有一个小祠堂里供的,不是神佛,抢先有个甚么老爷。”说着又想名姓。宝玉道:“不拘甚么名姓,你不必想了,只说原故就是了。”刘姥姥道:“这老爷没有儿子,只要一名蜜斯,名叫茗玉。蜜斯知书识字,老爷太太爱如珍宝。可惜这茗玉蜜斯生到十七岁,一病死了。”宝玉听了,跌足叹惋,又问厥后如何样。刘姥姥道:“因为老爷太太思念不尽,便盖了这祠堂,塑了这茗玉蜜斯的像,派了人烧香拨火。如本日久年深的,人也没了,庙也烂了,阿谁像就成了精。”宝玉忙道:“不是成精,端方如许人是虽死不死的。”刘姥姥道:“阿弥陀佛!本来如此。不是哥儿说,我们都当他成精。他经常变了人出来各村落店道上闲逛。我才说这抽柴火的就是他了。我们村落上的人还商讨着要打了这泥像平了庙呢。”宝玉忙道:“快别如此。若平了庙,罪恶不小。”刘姥姥道:“幸亏哥儿奉告我,我明儿归去奉告他们就是了。”
那刘姥姥虽是个村野人,却生来的有些见地,何况年纪老了,世情上经历过的,见头一个贾母欢畅,第二见这些哥儿姐儿们都爱听,便没了说的也编出些话来讲。因说道:“我们村落上种地种菜,每年每日,春夏秋冬,风里雨里,那有个坐着的空儿,每天都是在那地头子上作歇马凉亭,甚么奇奇特怪的事不见呢。就像客岁夏季,接连下了几天雪,地下压了三四尺深。我那日起的早,还没出房门,只听外头柴草响。我想着必然是有人偷柴草来了。我爬着窗户眼儿一瞧,却不是我们村落上的人。”贾母道:“必然是过路的客人们冷了,见现成的柴,抽些烤火去也是有的。”刘姥姥笑道:“也并不是客人,以是说来奇特。老寿星当个甚么人?本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极斑斓的一个小女人,梳着溜油光的头,穿戴大红袄儿,白绫裙子……”刚说到这里,忽听内里人吵嚷起来,又说:“不相干的,别唬着老太太。”贾母等听了,忙问如何了,丫环回说:“南院马棚里走了水,不相干,已经救下去了。”贾母最怯懦的,听了这个话,忙起家扶了人出至廊上来瞧,只见东南上火光犹亮。贾母唬的口内念佛,忙命人去火神跟前烧香。王夫人等也忙都过来存候,又回说:“已经下去了,老太太请进房去罢。”贾母足的看着火光息了方领世人出去。宝玉且忙着问刘姥姥:“那女孩儿大雪地何为么抽柴草?倘或冻出病来呢?”贾母道:“都是才说抽柴草惹出火来了,你还问呢。别说这个了,再说别的罢。”宝玉传闻,心内虽不乐,也只得罢了。
贾母又笑道:“我才闻声凤哥儿说,你带了好些瓜菜来,叫他快清算去了,我正想个地里现撷的瓜儿菜儿吃。外头买的,不像你们地步里的好吃。”刘姥姥笑道:“这是野意儿,不过吃个新奇。依我们想鱼肉吃,只是吃不起。”贾母又道:“今儿即认着了亲,别空空儿的就去。不嫌我这里,就住一两天再去。我们也有个园子,园子里头也有果子,你明日也尝尝,带些家去,你也算看亲戚一趟。”
凤姐儿见贾母喜好,也忙留道:“我们这里虽不比你们的场院大,空屋子另有两间。你住两天罢,把你们那边的消息故事儿说些与我们老太太听听。”贾母笑道:“凤丫头别拿他讽刺儿。他是乡屯里的人,诚恳,那边搁的住你打趣他。”说着,又命人去先抓果子与板儿吃。板儿见人多了,又不敢吃。贾母又命拿些钱给他,叫小幺儿们带他外头顽去。刘姥姥吃了茶,便把些村落中所见所闻的事情说与贾母,贾母益发得了兴趣。正说着,凤姐儿便令人来请刘姥姥吃晚餐。贾母又将本身的菜拣了几样,命人送畴昔与刘姥姥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