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姐传闻,便回身同了探春、李纨、鸳鸯、虎魄带着端饭的人等,抄着近路到了秋爽斋,就在晓翠堂上调开桌案。鸳鸯笑道:“每天我们说外头老爷们吃酒用饭都有一个傍友相公,拿他讽刺儿。我们今儿也得了一个女傍友了。”李纨是个刻薄人,听了不解。凤姐儿却知是说的是刘姥姥了,也笑说道:“我们今儿就拿他取个笑儿。”二人便如此这般的商讨。李纨笑劝道:“你们一点功德也不做,又不是个小孩儿,还这么调皮,细心老太太说。”鸳鸯笑道:“很不与你相干,有我呢。”
凤姐儿一面说,早命人取了一匹来了。贾母说:“可不是这个!先时原不过是糊窗屉,厥后我们拿这个作被作帐子,尝尝也竟好。明儿就找出几匹来,拿银红的替他糊窗子。”凤姐承诺着。世人都看了,奖饰不已。刘姥姥也觑着眼看个不了。念佛说道:“我们想他作衣裳也不能,拿着糊窗子,岂不成惜?”贾母道:“倒是做衣裳欠都雅。”凤姐忙把本身身上穿的一件大红绵纱袄子襟儿拉了出来,向贾母、薛阿姨道:“看我的这袄儿。”贾母、薛阿姨都说:“这也是上好的了,这是现在的上用内造的,竟比不上这个。”凤姐儿道:“这个薄电影,还说是上用内造呢,竟连官用的也比不上了。”贾母道:“再找一找,只怕另有青的。如偶然都拿出来,送这刘亲家两匹,做一个帐子我挂,下剩的添上里子,做些夹背心子给丫头们穿,白收着霉坏了。”凤姐忙承诺了,仍令人送去。
正乱着安排,只见贾母已带了一群人出去了。李纨忙迎上去,笑道:“老太太欢畅,倒出去了。我只当还没梳头呢,才撷了菊花要送去。”一面说,一面碧月早捧过一个大荷叶式的翡翠盘子来,内里盛着各色的折枝菊花。贾母便拣了一朵大红的簪于鬓上。因转头瞥见了刘姥姥,忙笑道:“过来带花儿。”一语未完 ,凤姐便拉过刘姥姥来,笑道:“让我打扮你。”说着,将一盘子花横三竖四的插了一头。贾母和世人笑的不住。刘姥姥笑道:“我这头也不知修了甚么福,今儿如许面子起来。”世人笑道:“你还不拔下来摔到他脸上呢,把你打扮的成了个老妖精了。”刘姥姥笑道:“我虽老了,年青时也风骚,爱个花儿粉儿的,今儿老风骚才好。”
话说宝玉听了,忙出去看时,只见虎魄站在屏风跟前说:“快去吧,立等你说话呢。”宝玉来至上房,只见贾母正和王夫人众姊妹商讨给史湘云还席。宝玉因说道:“我有个主张。既没有外客,吃的东西也别定了样数,谁平日爱吃的拣样儿做几样。也不要按桌席,每人跟前摆一张高几,大家爱吃的东西一两样,再一个十锦攒心盒子,自斟壶,岂不新奇。”贾母听了,说非常,忙命传与厨房:“明日就拣我们爱吃的东西作了,按着人数,再装了盒子来。早餐也摆在园里吃。”商讨之间早又掌灯,一夕无话。
紫鹃早打起湘帘,贾母等出去坐下。林黛玉亲身用小茶盘捧了一盖碗茶来奉与贾母。王夫人道:“我们不吃茶,女人不消倒了。”林黛玉传闻,便命丫头把本身窗下常坐的一张椅子挪到下首,请王夫人坐了。刘姥姥因见窗下案上设着笔砚,又见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,刘姥姥道:“这必然是那位哥儿的书房了。”贾母笑指黛玉道:“这是我这外孙女儿的屋子。”刘姥姥留意打量了黛玉一番,方笑道:“这那像个蜜斯的绣房,竟比那上等的书房还好。”贾母因问:“宝玉如何不见?”众丫头们答说:“在池子里舡上呢。”贾母道:“谁又预备下舡了?”李纨忙回说:“才开楼拿几,我恐怕老太太欢畅,就预备下了。”贾母听了方欲说话时,有人回说:“姨太太来了。”贾母等刚站起来,只见薛阿姨早出去了,一面归坐,笑道:“今儿老太太欢畅,这迟早就来了。”贾母笑道:“我才说来迟了的要罚他,不想姨太太就来迟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