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黛玉朝晨起来,也不叫人,单独一个呆呆的坐着。紫鹃醒来,瞥见黛玉已起,便惊问道:“女人如何这么早?”黛玉道:“可不是,睡得早,以是醒得早。”紫鹃赶紧起来,唤醒雪雁,服侍梳洗。那黛玉对着镜子,尽管呆呆的自看。看了一回,那泪珠儿断断连连,早已湿透了罗帕。恰是:
宝玉道:“无妨,把火盆挪畴昔就是了。”袭人承诺了。正说着,只见一个小丫头端了一个茶盘儿,一个碗,一双牙箸,递给麝月道:“这是刚才花女人要的,厨房里老婆子送了来了。”麝月接了一看,倒是一碗燕窝汤,便问袭人道:“这是姐姐要的么?”袭人笑道:“昨夜二爷没用饭,又翻滚了一夜,想来本日夙起内心必是发空的,以是我奉告小丫头们叫厨房里作了这个来的。”袭人一面叫小丫头放桌儿,麝月打发宝玉喝了,漱了口。只见秋纹走来讲道:“那屋里已经清算妥了,但等着一时炭劲过了,二爷再出来罢。”宝玉点头,只是一腔苦衷,懒怠说话。一时小丫头来请,说笔砚都安设安妥了。宝玉道:“晓得了。”
紫鹃承诺着出来,只见雪雁一小我在那边发楞。紫鹃走到他跟前问道:“你这会子也有了甚么苦衷了么?”雪雁只顾发楞,倒被他唬了一跳,因说道:“你别嚷,本日我闻声了一句话,我奉告你听,奇不奇。你可别言语。”说着,往屋里努嘴儿。因本身先行,点着头儿叫紫鹃同他出来,到门外平台底下,悄悄儿的道:“姐姐你闻声了么?宝玉定了亲了!”紫鹃闻声,唬了一跳,说道:“这是那边来的话?只怕不真罢。”雪雁道:“如何不真,别人大抵都晓得,就只我们没闻声。”紫鹃道:“你是那边听来的?”雪雁道:“我闻声侍书说的,是个甚么知府家,家资也好,人才也好。”紫鹃正听时,只听得黛玉咳嗽了一声,仿佛起来的风景。紫鹃恐怕他出来闻声,便拉了雪雁摇摇手儿,往里望望,不见动静,才又悄悄儿的问道:“他到底如何说来?”
瘦影正临春水照,卿须怜我我怜卿。紫鹃在旁也不敢劝,只怕倒把闲话勾引宿恨来。迟了好一会,黛玉才随便梳洗了,那眼中泪渍终是不干。又自坐了一会,叫紫鹃道:“你把藏香点上。”紫鹃道:“女人,你睡也没睡得几时,如何点香?不是要写经?”黛玉点点头儿。紫鹃道:“女人本日醒得太早,这会子又写经,只怕太费心了罢。”黛玉道:“不怕,早完了早好。何况我也并不是为经,倒借着写字解解闷儿。今后你们见了我的笔迹,就算见了我的面儿了。”说着,那泪直流下来。紫鹃听了这话,不但不能再劝,连本身也掌不住滴下泪来。本来黛玉立定主张,自此已后,成心糟塌身子,茶饭偶然,每日渐减下来。宝玉放学时,也常抽暇问候,只是黛玉虽有万千言语,自知年纪已大,又不便似小时能够柔情挑逗,以是满腔苦衷,只是说不出来。宝玉欲将实言安抚,又恐黛玉生嗔,反添病症。两小我见了面,只得用蜚言安慰,真真是亲极反疏了。那黛玉虽有贾母王夫人等怜恤,不过请医调节,只说黛玉常病,那边知他的芥蒂。紫鹃等虽知其意,也不敢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