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凤姐儿带着贾蓉走来上房,尤氏正迎了出来,见凤姐气色不善,忙笑说:“甚么事这等忙?”凤姐照脸一口吐沫啐道:“你尤家的丫头没人要了,偷着只往贾家送!莫非贾家的人都是好的,普天下死绝了男人了!你就情愿给,也要三媒六证,大师申明,成个别统才是。你痰迷了心,脂油蒙了窍,国孝家孝两重在身,就把小我送来了。这会子被人家告我们,我又是个没脚蟹,连宦海中都晓得我短长妒忌,现在指名提我,要休我。我来了你家,干错了甚么不是,你这等害我?或是老太太,太太有了话在你内心,使你们做这骗局,要挤我出去。现在我们两个一同去见官,分证明白。返来我们公同请了合族中人,大师觌面说个明白。给我休书,我就走路。”一面说,一面大哭,拉着尤氏,只要去见官。急的贾蓉跪在地下见面,只求“女人婶子息怒。”凤姐儿一面又骂贾蓉:“天雷劈脸脑五鬼分尸的没知己的种子!不知天有多高,地有多厚,成日家调三窝四,干出这些没脸面没国法败家破业的谋生。你死了的娘阴灵也不容你,祖宗也不容,还敢来劝我!”哭骂着扬手就打。贾蓉忙叩首有声说:“婶子别动气,细心手,让我本身打。婶子别动气。”说着,本身举手摆布开弓本身打了一顿嘴巴子,又本身问着本身说:“今后可再顾三不顾四的混管闲事了?今后还单听叔叔的话不听婶子的话了?”世人又是劝,又要笑,又不敢笑。
二人对见了礼,分序座下。平儿忙也上来要见礼。尤二姐见他打扮不凡,举止丰度不俗,料定是平儿,赶紧切身挽住,只叫“妹子快休如此,你我是一样的人。”凤姐忙也起家笑说:“折死他了!妹子尽管回礼,他原是我们的丫头。今后快别如此。”说着,又命周家的从承担里取出四匹上色尺头,四对金珠簪环为拜礼。尤二姐忙拜受了。二人吃茶,对诉过去之事。凤姐口内满是自怨自错,“怨不得别人,现在只求姐姐疼我”等语。尤二姐见了这般,便认他作是个极好的人,小人不遂心诽谤主子亦是常理,故倾慕吐胆,叙了一回,竟把凤姐以为知己。又见周瑞等媳妇在中间称扬凤姐平日很多善政,只是吃负心太痴了,惹人怨,又说“已经预备了房屋,奶奶出来一看便知。”尤氏心中早已要出来同住方好,今又见如此,岂有不允之理,便说:“原该跟了姐姐去,只是这里如何?”凤姐儿道:“这有何难,姐姐的箱笼金饰尽管着小厮搬了出来。这些粗笨货要他无用,还叫人看着。姐姐说谁安妥就叫谁在这里。”
下了车,赶散世人。凤姐便带尤氏进了大观园的后门,来到李纨处相见了。彼时大观园中十停人已有九停人晓得了,今忽见凤姐带了出去,哄动多人来看问。尤二姐一一见过。世人见他斑斓和悦,无不称扬。凤姐一一的叮咛了世人:“都不准在外走了风声,若老太太,太太晓得,我先叫你们死。”园中婆子丫环都素惧凤姐的,又系贾琏国孝家孝中所行之事,晓得干系非常,都不管这事。凤姐悄悄的求李纨收养几日,“等回了然,我们天然畴昔的。”李纨见凤姐那边已清算房屋,况在服中,不好倡扬,自是正理,只得收下权住。凤姐又变法将他的丫头一概退出,又将本身的一个丫头送他使唤。悄悄叮咛园中媳妇们:“好生照看着他。如有走失流亡,一概和你们计帐。”本身又去暗中行事。百口之人都悄悄纳罕的说:“看他如何这等贤惠起来了。”那尤二姐得了这个地点,又见园中姊妹各各相好,倒也放心乐业的自为得其所矣。谁知三日以后,丫头善姐便有些不平使唤起来。尤二姐因说:“没了头油了,你去反响大奶奶拿些来。”善姐便道:“二奶奶,你如何不知好歹没眼色。我们奶奶每天承应了老太太,又要承应这边太太那边太太。这些妯娌姊妹,高低几百男女,每天起来,都等他的话。一日少说,大事也有一二十件,小事另有三五十件。外头的从娘娘算起,以及王公侯伯家多少情面客礼,家里又有这些亲朋的调剂。银子上千钱上万,一日都从他一个手一个心一个口里调剂,那边为这点子小事去啰嗦他。我劝你能着些儿罢。我们又不是明媒正娶来的,这是他亘古少有一个贤夫君才如许待你,若差些儿的人,闻声了这话,吵嚷起来,把你丢在外,死不死,生不生,你又敢如何呢!”一席话,说的尤氏垂了头,自为有这一说,少不得姑息些罢了。那善姐垂垂连饭也怕端来与他吃,或早一顿,或晚一顿,所拿来之物,皆是剩的。尤二姐说过两次,他反先乱叫起来。尤二姐又怕人笑他不循分,少不得忍着。隔上五日八日见凤姐一面,那凤姐倒是和容悦色,满嘴里姐姐不离口。又说:“倘有下人不到之处,你降不住他们,尽管奉告我,我打他们。”又骂丫头媳妇说:“我深知你们,软的欺,硬的怕,背开我的眼,还怕谁。倘或二奶奶奉告我一个不字,我要你们的命。尤氏见他这般的美意,思惟”既有他,何必我又多事。下人不知好歹,也是常情。我若告了,他们受了委曲,反叫人说我不贤能。“是以反替他们讳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