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来到沁芳桥畔,当时恰是夏末秋初,池中莲藕新残相间,红绿离披。袭人走着,沿堤看顽了一回。猛昂首瞥见那边葡萄架底下有人拿着掸子在那边掸甚么呢,走到跟前,倒是老祝妈。那老婆子见了袭人,便笑嘻嘻的迎上来,说道:“女人如何本日得工夫出来逛逛?”袭人道:“可不是。我要到琏二奶奶家瞧瞧去。你在这里做甚么呢?”那婆子道:“我在这里赶蜜蜂儿。本年三伏里雨水少,这果子树上都有虫子,把果子吃的疤瘌流星的掉了好些下来。女人还不晓得呢,这马蜂最可爱的,一嘟噜上只咬破三两个儿,那破的水滴到好的上头,连这一嘟噜都是要烂的。女人你瞧,我们说话的空儿没赶,就落上很多了。”袭人道:“你就是不停止的赶,也赶不了很多。你倒是奉告大班,叫他多多做些小冷布口袋儿,一嘟噜套上一个,又通风,又不遭塌。”婆子笑道:“倒是女人说的是。我本年才管上,那边晓得这个巧法儿呢。”因又笑着说道:“本年果子虽遭踏了些,味儿倒好,不信摘一个女人尝尝。”袭人正色道:“这那边使得。不但没熟吃不得,就是熟了,上头还没有供鲜,我们倒先吃了。你是府里使老了的,莫非连这个端方都不懂了。”老祝忙笑道:“女人说得是。我见女人很喜好,我才敢这么说,可就把端方错了,我但是老胡涂了。”袭人道:“这也没有甚么。只是你们丰年纪的老奶奶们,别先领着头儿这么着就好了。”说着遂一径出了园门,来到凤姐这边。
话说尤三姐他杀以后,尤老娘和二姐儿,贾珍,贾琏等俱不堪悲哀,自不必说,忙令人盛殓,送往城外安葬。柳湘莲见尤三姐身亡,痴情眷恋,却被道人数句冷言突破迷关,竟自截发削发,跟从疯道人飘但是去,不知何往。临时不表。
且说薛阿姨闻知湘莲已说定了尤三姐为妻,心中甚喜,恰是高欢畅兴要筹算替他买屋子,治家伙,择吉迎娶,以报他拯救之恩。忽有家中小厮吵嚷“三姐儿他杀了”,被小丫头们闻声,奉告薛阿姨。薛阿姨不知为何,心甚感喟。正在猜忌,宝钗从园里过来,薛阿姨便对宝钗说道:“我的儿,你闻声了没有?你珍大嫂子的mm三女人,他不是已经许定给你哥哥的义弟柳湘莲了么,不知为甚么自刎了。那柳湘莲也不知往那边去了。真正奇特的事,叫人意想不到。”宝钗听了,并不在乎,便说道:“俗话说的好,。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朝夕祸福。这也是他们宿世命定。前日妈妈为他救了哥哥,筹议着替他摒挡,现在已经死的死了,走的走了,依我说,也只好由他罢了。妈妈也不必为他们伤感了。倒是自从哥哥打江南返来了一二旬日,贩了来的货色,想来也该发完了,那火伴去的伴计们辛辛苦苦的,返来几个月了,妈妈和哥哥商讨商讨,也该请一请,酬谢酬谢才是。别叫人家看着在理似的。”
兴儿道:“那珍大奶奶的妹子本来从小儿有人家的,姓张,叫甚么张华,现在穷的待好乞食。珍大爷许了他银子,他就退了亲了。”凤姐儿听到这里,点了点头儿,转头便望丫头们说道:“你们都闻声了?小混蛋崽子,头里他还说不晓得呢!”兴儿又回道:“厥后二爷才叫人裱糊了屋子,娶过来了。”凤姐道:“打那边娶过来的?”兴儿回道:“就在他老娘家抬过来的。”凤姐道:“好罢咧。”又问:“没人送亲么?”兴儿道:“就是蓉哥儿。另有几个丫头老婆子们,没别人。”凤姐道:“你大奶奶没来吗?”兴儿道:“过了两天,大奶奶才拿了些东西来瞧的。”凤姐儿笑了一笑,转头向平儿道:“怪道那两天二爷奖饰大奶奶不离嘴呢。”掉过脸来又问兴儿,“谁奉侍呢?天然是你了。”兴儿赶着见面不言语。凤姐又问,“前头那些日子说给那府里办事,想来办的就是这个了。”兴儿回道:“也有办事的时候,也有往新屋子里去的时候。”凤姐又问道:“谁和他住着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