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门无所之,昏昏冷静,自想方才之事。本来尤三姐如许斑斓,又这等刚烈,自悔不及。正走之间,只见薛蟠的小厮寻他家去,那湘莲尽管入迷。那小厮带他到新房当中,非常划一。忽听环ぐ叮当,尤三姐从外而入,一手捧着鸳鸯剑,一手捧着一卷册子,向柳湘莲泣道:“妾痴情待君五年矣。不期君果冷心冰脸,妾以死报此痴情。妾今奉警幻之命,前去太虚幻景修注案中统统一干情鬼。妾不忍一别,故来一会,今后再不能相见矣。”说着便走。
这里尤二姐命掩了门早睡,查问他妹子一夜。至次日午后,贾琏方来了。尤二姐因劝他说:“既有闲事,何必忙忙又来,千万别为我误事。”贾琏道:“也没甚事,只是恰好的又出来了一件远差。出了月就起家,得半月工夫才来。”尤二姐道:“既如此,你尽管放心前去,这里一应不消你挂念。三妹子他从不会朝更暮改的。他已说了悔过,必是悔过的。他已择定了人,你只要依他就是了。”贾琏问是谁,尤二姐笑道:“此人现在不在这里,不知多早才来,也难为他眼力。本身说了,此人一年不来,他等一年,十年不来,等十年,若此人死了再不来了,他甘心剃了头当姑子去,吃长斋念佛,以了此生。”贾琏问:“倒底是谁,如许动他的心?”二姐笑道:“说来话长。五年前我们老娘家里做生日,妈和我们到那边与老娘拜寿。他家请了一起串客,里头有个作小生的叫作柳湘莲,他看上了,现在如果他才嫁。旧年我们闻得柳湘莲惹了一个祸逃脱了,不知可有来了未曾?”贾琏听了道:“怪道呢!我说是个甚么样人,本来是他!公然眼力不错。你不晓得这柳二郎,那样一个美美人,最是冰脸冷心的,差未几的人,都无情无义。他最和宝玉合的来。客岁因打了薛白痴,他不美意义见我们的,不知那边去了一贯。厥后闻声有人说来了,不知是真是假。一问宝玉的小子们就晓得了。倘或不来,他萍踪浪迹,晓得几年才来,岂不白担搁了?”尤二姐道:“我们这三丫头说的出来,干的出来,他如何说,只依他便了。”
二人正说之间,只见尤三姐走来讲道:“姐夫,你只放心。我们不是那心口两样的人,说甚么是甚么。如有了姓柳的来,我便嫁他。从本日起,我吃斋念佛,只伏侍母亲,等他来了,嫁了他去,若一百年不来,我本身修行去了。”说着,将一根玉簪,击作两段,“一句不真,就如这簪子!”说着,回房去了,端的竟非礼不动,非礼不言起来。贾琏无了法,只得和二姐商讨了一回家务,复回家与凤姐商讨起家之事。一面着人问茗烟,茗烟说:“竟不晓得。约莫将来,若来了,必是我晓得的。”一面又问他的街坊,也说将来。贾琏只得答复了二姐。至起家之日已近,前两天便提及家,却先往二姐这边来住两夜,从这里再悄悄长行。果见小妹竟又换了一小我,又见二姐持家勤慎,自是不消挂念。
且说贾琏一日到了安然州,见了节度,完了公事。因又嘱他十月前后务要还来一次,贾琏领命。次日赶紧取路回家,先到尤二姐处看望。谁知贾琏出门以后,尤二姐筹划家务非常谨肃,每日关门ア户,一点外事不闻。他小妹子果是个斩钉截铁之人,每日奉养母姊之余,只循分守己,随分度日。虽是夜晚间孤衾独枕,不惯孤单,奈一心丢了世人,只念柳湘莲早早返来完了毕生大事。这日贾琏进门,见了这般情状,喜之不尽,深念二姐之德。大师叙些寒温以后,贾琏便将路上相遇湘莲一事说了出来,又将鸳鸯剑取出,递与三姐。三姐看时,上面龙吞夔护,珠宝晶荧,将靶一掣,内里倒是两把合体的。一把上面錾着一“鸳”字,一把上面錾着一“鸯”字,冷飕飕,敞亮亮,如两痕秋水普通。三姐喜出望外,赶紧收了,挂在本身绣房床上,每日望着剑,自笑毕生有靠。贾琏住了两天,归去复了父命,回家合宅相见。当时凤姐已大愈,出来理事行走了。贾琏又将此事奉告了贾珍。贾珍因克日又遇了新友,将这事丢过,不在心上,任凭贾琏裁夺,只怕贾琏独力不加,少不得又给了他三十两银子。贾琏拿来交与二姐预备嫁妆。谁知八月内湘莲方进了京,先来拜见薛阿姨,又遇见薛蝌,方知薛蟠不惯风霜,不平水土,一进京时便病倒在家,请医调节。闻声湘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