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钗笑道:“这么大了,还带这个?”袭人笑道:“他原是不带,以是特特的做的好了,叫他瞥见由不得不带。现在气候热,睡觉都不留意,哄他带上了,便是夜里纵盖不严些儿,也就不怕了。你说这一个就用了工夫,还没瞥见他身上现带的那一个呢。”宝钗笑道:“也亏你奈烦。”袭人道:“今儿做的工夫大了,脖子低的怪酸的。”又笑道:“好女人,你略坐一坐,我出去逛逛就来。”说着便走了。宝钗只顾看着活计,便不留意,一蹲身,方才的也坐在袭人方才坐的地点,因又见那活计实在敬爱,不由的拿起针来,替他代刺。
闲言少述。现在且说王凤姐自见金钏身后,忽见几家仆人常来贡献他些东西,又不时的来存候阿谀,本身倒生了迷惑,不知何意。这日又见人来贡献他东西,因晚间无人时笑问平儿道:“这几家人不大管我的事,为甚么俄然这么和我切近?”平儿嘲笑道:“奶奶连这个都想不起来了?
且说林黛玉当下见了宝玉如此形象,便知是又从那边着了魔来,也不便多问,因向他说道:“我才在舅母跟前听的明儿是薛阿姨的生日,叫我趁便来问你出去不出去。你打发人前头说一声去。”宝玉道:“上回连大老爷的生日我也没去,这会子我又去,倘或遇见了人呢?我一概都不去。这么怪热的,又穿衣裳,我不去阿姨也一定恼。”袭人忙道:“这是甚么话?他比不得大老爷。这里又住的近,又是亲戚,你不去岂不叫他考虑。你怕热,只朝晨起到那边磕个头,吃钟茶再来,岂欠都雅。”宝玉未说话,黛玉便先笑道:“你看着人家赶蚊子分上,也该去逛逛。”
袭人道:“忠臣良将,出于不得已他才死。”宝玉道:“那武将不过仗血气之勇,疏谋少略,他本身无能,送了性命,这莫非也是不得已!那文官更不成比武官了,他念两句书こ在内心,若朝廷少有疵瑕,他就胡谈乱劝,只顾他邀忠烈之名,浊气一涌,立即拚死,这莫非也是不得已!还要晓得,那朝廷是受命于天,他不圣不仁,那六合断不把这万几重担与他了。可知那些死的都是沽名,并不知大义。比如我此时若果有造化,该死于此时的,趁你们在,我就死了,再能够你们哭我的眼泪流成大河,把我的尸首漂起来,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之处,随风化了,自此再不要托生为人,就是我死的得时了。”袭人忽见说出这些疯话来,忙说困了,不睬他。那宝玉方合眼睡着,至次日也就丢开了。
宝玉听了,觉得独特,少站片时,果见贾蔷从外头来了,手里又提着个雀儿笼子,上面扎着个小戏台,并一个雀儿,兴兴头头的往里走着找龄官。见了宝玉,只得站住。宝玉问他:“是个甚么雀儿,会衔旗串戏台?”贾蔷笑道:“是个玉顶金豆。”宝玉道:“多少钱买的?”贾蔷道:“一两八钱银子。”一面说,一面让宝玉坐,本身往龄官房里来。宝玉现在把听曲子的心都没了,且要看他和龄官是如何。只见贾蔷出来笑道:“你起来,瞧这个顽意儿。”龄官起家问是甚么,贾蔷道:“买了雀儿你顽,免得每天闷闷的无个高兴。我先顽个你看。”说着,便拿些谷子哄的阿谁雀儿在戏台上乱串,衔鬼脸旗号。众女孩子都笑道“风趣”,独龄官嘲笑了两声,负气仍睡去了。贾蔷还尽管陪笑,问他好不好。龄官道:“你们家把好好的人弄了来,关在这牢坑里学这个劳什子还不算,你这会子又弄个雀儿来,也偏生干这个。你清楚是弄了他来打趣描述我们,还问我好不好。”贾蔷听了,不觉慌起来,赶紧赌身发誓。又道:“今儿我那边的香脂油蒙了心!费一二两银子买他来,原说解闷,就没有想到这上头。罢,罢,放了生,免免你的灾病。”说着,公然将雀儿放了,一顿把将笼子拆了。龄官还说:“那雀儿虽不如人,他也有个老雀儿在窝里,你拿了他来弄这个劳什子也忍得!今儿我咳嗽出两口血来,太太叫大夫来瞧,不说替我细问问,你且弄这个来讽刺。偏生我这没人管没人理的,又偏病。”说着又哭起来。贾蔷忙道:“昨儿早晨我问了大夫,他说不相干。他说吃两剂药,后儿再瞧。谁知今儿又吐了。这会子请他去。”说着,便要请去。龄官又叫“站住,这会子大毒日头地下,你负气子去请了来我也不瞧。”贾蔷听如此说,只得又站住。宝玉见了这般情状,不觉痴了,这才体味了划“蔷”深意。本身站不住,也抽身走了。贾蔷一心都在龄官身上,也不顾送,倒是别的女孩子送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