且说林黛玉当下见了宝玉如此形象,便知是又从那边着了魔来,也不便多问,因向他说道:“我才在舅母跟前听的明儿是薛阿姨的生日,叫我趁便来问你出去不出去。你打发人前头说一声去。”宝玉道:“上回连大老爷的生日我也没去,这会子我又去,倘或遇见了人呢?我一概都不去。这么怪热的,又穿衣裳,我不去阿姨也一定恼。”袭人忙道:“这是甚么话?他比不得大老爷。这里又住的近,又是亲戚,你不去岂不叫他考虑。你怕热,只朝晨起到那边磕个头,吃钟茶再来,岂欠都雅。”宝玉未说话,黛玉便先笑道:“你看着人家赶蚊子分上,也该去逛逛。”
一句话未完,只见凤姐儿打发人来叫袭人。宝钗笑道:“就是为那话了。”袭人只得唤起两个丫环来,一同宝钗出怡红院,自往凤姐这里来。公然是奉告他这话,又叫他与王夫人叩首,且不必去见贾母,倒把袭人不美意义的。见过王夫人仓猝返来,宝玉已醒了,问起原故,袭人且含混承诺,至夜间人静,袭人方奉告。宝玉喜不自禁,又向他笑道:“我可看你回家去不去了!那一回往家里走了一趟,返来就说你哥哥要赎你,又说在这里没下落,终久算甚么,说了那么些无情无义的生分话唬我。从今今后,我可看谁来敢叫你去。”
不想林黛玉因遇见史湘云约他来与袭人道贺,二人来至院中,见静悄悄的,湘云便回身先到配房里去找袭人。林黛玉却来至窗外,隔着纱窗往里一看,只见宝玉穿戴银红纱衫子,随便睡着在床上,宝钗坐在身边做针线,中间放着蝇帚子,林黛玉见了这个景儿,赶紧把身子一藏,手握着嘴不敢笑出来,招手儿叫湘云。湘云一见他这般情状,只当有甚么消息,忙也来一看,也要笑时,俄然想起宝钗平日待他刻薄,便忙掩开口。晓得林黛玉不让人,怕他言语当中讽刺,便忙拉过他来道:“走罢。我想起袭人来,他说午间要到池子里去洗衣裳,想必去了,我们那边找他去。”林黛玉心下明白,嘲笑了两声,只得随他走了。
这里宝钗只刚做了两三个花瓣,忽见宝玉在梦中喊骂说:“”和尚羽士的话如何信得?甚么是金玉姻缘,我偏说是木石姻缘!“薛宝钗听了这话,不觉怔了。忽见袭人走过来,笑道。”还没有醒呢。“宝钗点头。袭人又笑道。”我才遇见林女人史大女人,他们可曾出去?“宝钗道。”没见他们出去。“因向袭人笑道。”他们没奉告你甚么话?“袭人笑道。”左不过是他们那些玩话,有甚么端庄说的。“宝钗笑道。”他们说的可不是玩话,我正要奉告你呢,你又忙忙的出去了。“
宝玉听了,觉得独特,少站片时,果见贾蔷从外头来了,手里又提着个雀儿笼子,上面扎着个小戏台,并一个雀儿,兴兴头头的往里走着找龄官。见了宝玉,只得站住。宝玉问他:“是个甚么雀儿,会衔旗串戏台?”贾蔷笑道:“是个玉顶金豆。”宝玉道:“多少钱买的?”贾蔷道:“一两八钱银子。”一面说,一面让宝玉坐,本身往龄官房里来。宝玉现在把听曲子的心都没了,且要看他和龄官是如何。只见贾蔷出来笑道:“你起来,瞧这个顽意儿。”龄官起家问是甚么,贾蔷道:“买了雀儿你顽,免得每天闷闷的无个高兴。我先顽个你看。”说着,便拿些谷子哄的阿谁雀儿在戏台上乱串,衔鬼脸旗号。众女孩子都笑道“风趣”,独龄官嘲笑了两声,负气仍睡去了。贾蔷还尽管陪笑,问他好不好。龄官道:“你们家把好好的人弄了来,关在这牢坑里学这个劳什子还不算,你这会子又弄个雀儿来,也偏生干这个。你清楚是弄了他来打趣描述我们,还问我好不好。”贾蔷听了,不觉慌起来,赶紧赌身发誓。又道:“今儿我那边的香脂油蒙了心!费一二两银子买他来,原说解闷,就没有想到这上头。罢,罢,放了生,免免你的灾病。”说着,公然将雀儿放了,一顿把将笼子拆了。龄官还说:“那雀儿虽不如人,他也有个老雀儿在窝里,你拿了他来弄这个劳什子也忍得!今儿我咳嗽出两口血来,太太叫大夫来瞧,不说替我细问问,你且弄这个来讽刺。偏生我这没人管没人理的,又偏病。”说着又哭起来。贾蔷忙道:“昨儿早晨我问了大夫,他说不相干。他说吃两剂药,后儿再瞧。谁知今儿又吐了。这会子请他去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