芳官吹了几口,宝玉笑道:“好了,细心伤了气。你尝一口,可好了?”芳官只当是顽话,只是笑看着袭人等。袭人道:“你就尝一口何妨。”晴雯笑道:“你瞧我尝。”说着就喝了一口。芳官见如此,本身也便尝了一口,说:“好了。”递与宝玉。宝玉喝了半碗,吃了几片笋,又吃了半碗粥就罢了。世人拣收出去了。小丫头捧了沐盆,盥漱已毕,袭人等出去用饭。宝玉使个眼色与芳官,芳官本自聪明,又学几年戏,何事不知?便装说头疼不用饭了。袭人道:“既不用饭,你就在屋里作伴儿,把这粥给你留着,一时饿了再吃。”说着,都去了。
王夫人笑道:“这话安妥。”尤氏等又遣人奉告了凤姐儿。一面说与总理房中,每教习给银八两,令其自便。凡梨香院一应物件,查清注册收明,派人上夜。将十二个女孩子叫来面问,倒有一多数不肯意回家的:也有说父母虽有,他只以卖我们为事,这一去还被他卖了,也有父母已亡,或被叔伯兄弟所卖的,也有说无人可投的,也有说恋恩不舍的。所愿去者止四五人。王夫人听了,只得留下。将去者四五人皆令其乳母领回家去,单等他亲父母来领,将不肯去者分离在园中使唤。贾母便留下文官自使,将正旦芳官指与宝玉,将小旦蕊官送了宝钗,将小生藕官指与了黛玉,将大花面葵官送了湘云,将小花面豆官送了宝琴,将老外艾官送了探春,尤氏便讨了老旦茄官去。当下各得其所,就如倦鸟出笼,每日园中游戏。世人皆知他们不能针黹,不惯利用,皆不大责备。此中或有一二个知事的,愁将来无应时之技,亦将本技丢开,便学起针黹纺绩女工诸务。
这里宝玉和他只二人,宝玉便将方才从火光建议,如何见了藕官,又如何谎话护庇,又如何藕官叫我问你,重新至尾,细细的奉告他一遍,又问他祭的果系何人。芳官听了,满面含笑,又叹一口气,说道:“这事说来好笑又可叹。”宝玉听了,忙问如何。芳官笑道:“你说他祭的是谁?祭的是死了的官。”宝玉道:“这是友情,也该当的。”芳官笑道:“那边是友情?他竟是疯傻的想头,说他本身是小生,官是小旦,常做伉俪,虽说是假的,每日那些曲文场面,皆是真正温存体贴之事,故此二人就疯了,虽不做戏,平常饮食起坐,两小我竟是你恩我爱。官一死,他哭的死去活来,至今不忘,以是每节烧纸。厥后补了蕊官,我们见他普通的和顺体贴,也曾问他得新弃旧的。他说:。这又有个大事理。比如男人丧了妻,或有必当续弦者,也需求续弦为是。便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,便是情深意重了。若一味因死的不续,孤守一世,妨了大节,也不是理,死者反不安了。你说但是又疯又呆?说来但是好笑?”宝玉传闻了这篇呆话,独合了他的呆性,不觉又是欢乐,又是悲叹,又称奇道绝,说:“天既生如许人,又何用我这须眉浊物玷辱天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