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玉道:“明儿是正日子,老太太,太太说了,还叫穿这个去呢。偏头一日烧了,岂不绝望。”晴雯听了半日,忍不住翻身说道:“拿来我瞧瞧罢。没个福分穿就罢了。这会子又焦急。”宝玉笑道:“这话倒说的是。”说着,便递与晴雯,又移过灯来,细看了一会。晴雯道:“这是孔雀金线织的,现在我们也拿孔雀金线就象边界似的界密了,只怕还可混得畴昔。”麝月笑道:“孔雀线现成的,但这里除了你,另有谁会边界?”晴雯道:“说不得,我挣命罢了。”宝玉忙道:“这如何使得!才好了些,如何做得活。”晴雯道:“不消你蝎蝎螫螫的,我自晓得。”一面说,一面坐起来,挽了一挽头发,披了衣裳,只觉头重身轻,满眼金星乱迸,实实撑不住。若不做,又怕宝玉焦急,少不得恨命咬牙捱着。便命麝月只帮着拈线。晴雯先拿了一根比一比,笑道:“这虽不很象,若补上,也不很显。”
岛云蒸大海,岚气接丛林。
汉南春历历,焉得不体贴。世人听了,都道“难为他!竟比我们中国人还强。”一语未了,只见麝月走来讲:“太太打发人来奉告二爷,明儿一早往娘舅那边去,就说太太身上不大好,不得亲身来。”宝玉忙站起来承诺道:“是。”因问宝钗宝琴可去。宝钗道:“我们不去,昨儿单送了礼去了。”大师说了一回方散。
只闻麝月悄问道:“你如何就得了的?”平儿道:“那日洗手时不见了,二奶奶就不准吵嚷,出了园子,马上就传给园里各处的妈妈们谨慎查访。我们只迷惑邢女人的丫头,本来又穷,只怕小孩子家没见过,拿了起来也是有的。再不料定是你们这里的。幸而二奶奶没有在屋里,你们这里的宋妈妈去了,拿着这支镯子,说是小丫头子坠儿偷起来的,被他瞥见,来回二奶奶的。我赶着忙接了镯子,想了一想:宝玉是偏在你们身上留意企图,争胜要强的,那一年有一个良儿偷玉,刚冷了一二年间,另有人提起来趁愿,这会子又跑出一个偷金子的来了。并且更偷到街坊家去了。偏是他如许,偏是他的人打嘴。以是我倒忙丁宁宋妈,千万别奉告宝玉,只当没有这事,别和一小我提起。第二件,老太太,太太听了也活力。三则袭人和你们也欠都雅。以是我回二奶奶,只说:。我往大奶奶那边去的,谁知镯子褪了口,丢在草根底下,雪深了没瞥见。今儿雪化尽了,黄澄澄的映着日头,还在那边呢,我就拣了起来。二奶奶也就信了,以是我来奉告你们。你们今后防着他些,别使唤他到别处去。等袭人返来,你们商讨着,变个别例打收回去就完了。”麝月道:“这小娼妇也见过些东西,如何这么眼皮子浅。”平儿道:“究竟这镯子能多少重,原是二奶奶说的,这叫做。虾须镯,倒是这颗珠子还罢了。晴雯那蹄子是块爆炭,要奉告了他,他是忍不住的。一时气了,或打或骂,还是嚷出来不好,以是单奉告你留意就是了。”说着便作辞而去。
宝玉因挂念着晴雯袭人等事,便先回园里来。到房中,药香满屋,一人不见,只见晴雯独卧于炕上,脸面烧的飞红,又摸了一摸,只觉烫手。忙又向炉大将手烘暖,伸进被去摸了一摸身上,也是火烧。因说道:“别人去了也罢,麝月秋纹也如许无情,各自去了?”晴雯道:“秋纹是我撵了他去用饭的,麝月是方才平儿来找他出去了。两人鬼鬼祟祟的,不知说甚么。必是说我病了不出去。”宝玉道:“平儿不是那样人。何况他并不知你病特来瞧你,想来必然是找麝月来发言,偶尔见你病了,随口说特瞧你的病,这也是情面乖觉取和的常事。便不出去,有不是,与他何干?你们平日又好,断不肯为这无干的事伤和蔼。”晴雯道:“这话也是,只是疑他为甚么俄然间瞒起我来。”宝玉笑道:“让我从后门出去,到那窗根下听传闻些甚么,来奉告你。”说着,公然从后门出去,至窗下潜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