尤氏上房早已袭地铺满红毡,本地放着象鼻三足鳅沿鎏金珐琅大火盆,正面炕上铺新猩红毡,设着大红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引枕,外另有黑狐皮的袱子搭在上面,明白狐皮坐褥,请贾母上去坐了。两边又铺皮褥,让贾母一辈的两三个妯娌坐了。这边横头排插以后小炕上,也铺了皮褥,让邢夫人等坐了。地下两面相对十二张雕漆椅上,都是一色灰鼠椅搭小褥,每一张椅下一个大铜脚炉,让宝琴等姊妹坐了。尤氏用茶盘亲捧茶与贾母,蓉妻捧与众老祖母,然后尤氏又捧与邢夫人等,蓉妻又捧与众姊妹。凤姐李纨等只在地下伺侯。茶毕,邢夫人等便先起家来侍贾母。贾母吃茶,与老妯娌闲话了两三句,便命看轿。凤姐儿忙上去挽起来。尤氏笑回说:“已经预备下老太太的晚餐。每年都不肯赏些面子用过晚餐畴昔,公然我们就不及凤丫头不成?”凤姐儿搀着贾母笑道:“老祖宗快走,我们家去用饭,别理他。”贾母笑道:“你这里供着祖宗,忙的甚么似的,那边搁得住我闹。何况每年我不吃,你们也要送去的。不如还送了去,我吃不了留着明儿再吃,岂未几吃些。”说的世人都笑了。又叮咛他:“好生派安妥人夜里看香火,不是粗心得的。”尤氏承诺了。一面走出来至暖阁前上了轿。尤氏等闪过屏风,小厮们才领轿夫,请了轿出大门。尤氏亦随邢夫人划一至荣府。
贾珍听了,笑向贾蓉等道:“你们听,他这话好笑不成笑?”贾蓉等忙笑道:“你们山坳海沿子上的人,那边晓得这事理。娘娘莫非把皇上的库给了我们不成!贰内心纵有这心,他也不能作主。岂有不赏之理,定时到节不过是些彩缎古玩顽意儿。纵赏银子,不过一百两金子,才值了一千两银子,够一年的甚么?这二年那一年未几赔出几千银子来!头一年探亲连盖花圃子,你算算那一注共花了多少,就晓得了。再两年再一回探亲,只怕就精穷了。”贾珍笑道:“以是他们农户诚恳人,外明不知里暗的事。黄柏木作磬槌子,――外头面子里头苦。”贾蓉又笑向贾珍道:“果然那府里穷了。前儿我闻声凤女人和鸳鸯悄悄商讨,要偷出老太太的东西去当银子呢。”贾珍笑道:“那又是你凤女人的鬼,那边就穷到如此。他必然是见来路太多了,实在赔的狠了,不知又要省那一项的钱,先设此法律人晓得,说穷到如此了。我内心却有一个算盘,还不至如此地步。”说着,命人带了乌进孝出去,好生待他,不在话下。
勋业有光昭日月,功名无间及儿孙。亦是御笔。五间正殿前悬一闹龙填青匾,写道是:“慎终追远”。中间一副春联,写道是:
话说宝玉见晴雯将雀裘补完,已使的力尽神危,忙命小丫头子来替他捶着,相互捶打了一会歇下。没一顿饭的工夫,天已大亮,且不出门,只叫快传大夫。一时王太医来了,诊了脉,迷惑说道:“昨日已好了些,本日如何反虚微浮缩起来,敢是吃多了饮食?不然就是劳了神思。外感却倒清了,这汗后失于保养,非同小可。”一面说,一面出去开了药方出去。宝玉看时,已将分散驱邪诸药减去了,倒添了茯苓,地黄,当归等益神养血之剂。宝玉忙命人煎去,一面叹说:“这如那边!倘或有个好歹,都是我的罪孽。”晴雯睡在枕上も道:“好太爷!你干你的去罢,那边就得痨病了。”宝玉无法,只得去了。至下半天,说身上不好就返来了。晴雯此症虽重,幸亏他素习是个使力不使心的,再素习饮食平淡,饥饱无伤。这贾宅中的民风秘法,不管高低,只一略有些感冒咳嗽,总以净饿为主,次则服药保养。故于前日一病时,净饿了两三日,又谨慎服药调节,现在繁忙了些,又更加培养了几日,便垂垂的好了。克日园中姊妹皆各在房中用饭,炊爨饮食亦便,宝玉自能变法要汤要羹补救,不必细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