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珍便命带进他来。一时,只见乌进孝出去,只在院内叩首存候。贾珍命人拉他起来,笑说:“你还结实。”乌进孝笑回:“托爷的福,还能走得动。”贾珍道:“你儿子也大了,该叫他逛逛也罢了。”乌进孝笑道:“不瞒爷说,小的们走惯了,不来也闷的慌。他们可不是都情愿来见见天子脚来世面?他们到底年青,怕路上有闪失,再过几年便可放心了。”贾珍道:“你走了几日?”乌进孝道:“回爷的话,本年雪大,外头都是四五尺深的雪,前日俄然一暖一化,路上竟难走的很,担搁了几日。虽走了一个月零两日,因日子有限了,怕爷心焦,可不赶着来了。”贾珍道:“我说呢,如何今儿才来。我才看那票据上,本年你这老货又来打擂台来了。”
说毕,引的贾母等都笑了。薛阿姨等都说:“好个鬼头孩子,不幸见的。”凤姐便说:“这孩子才九岁了。”贾母笑说:“难为他说的巧。”便说了一个“赏”字。早有三个媳妇已经部下预备下簸箩,闻声一个“赏”字,走上去处桌上的散钱堆内,每人便撮了一簸箩,走出来向戏台说:“老祖宗,姨太太,亲家太太赏文豹买果子吃的!”说着,向台上便一撒,只听豁啷啷满台的钱响。贾珍贾琏已命小厮们抬了大簸箩的钱来,悄悄的预备在那边。闻声贾母一赏,要知端的――
已后儿孙承福德,至今黎庶念荣宁。俱是御笔。里边香烛光辉,锦幛绣幕,虽列着神主,却看不逼真。只见贾府人分昭穆排班立定:贾敬主祭,贾赦陪祭,贾珍献爵,贾琏贾琮献帛,宝玉捧香,贾菖贾菱展拜毯,守焚池。青衣乐奏,三献爵,拜兴毕,焚帛奠酒,礼毕,乐止,退出。世人围跟着贾母至正堂上,影前锦幔高挂,彩屏张护,香烛光辉。上面正居中悬着宁荣二祖遗像,皆是披蟒腰玉;两边另有几轴列祖遗影。贾荇贾芷等从内仪门顺次列站,直到正堂廊下。槛外方是贾敬贾赦,槛内是各女眷。众家人小厮皆在仪门以外。每一道菜至,传至仪门,贾荇贾芷等便接了,按序传至阶上贾敬手中。贾蓉系长房长孙,独他随女眷在槛内。每贾敬捧菜至,传于贾蓉,贾蓉便传于他老婆,又传于凤姐尤氏诸人,直传至供桌前,方传于王夫人。王夫人传于贾母,贾母方捧放在桌上。邢夫人在供桌之西,东向立,同贾母供放。直至将菜饭汤点酒茶传完,贾蓉方退出下阶,归入贾芹阶位之首。凡从文旁之名者,贾敬为首,下则从玉者,贾珍为首,再下从草头者,贾蓉为首,左昭右穆,男东女西,俟贾母拈香下拜,世人方一齐跪下,将五间大厅,三间抱厦,表里廊檐,阶上阶下两丹墀内,花团锦簇,塞的无一隙空位。鸦雀无闻,只听铿锵叮当,金铃玉ぐ微微摇摆之声,并起跪靴履飒沓之响。一时礼毕,贾敬贾赦等便忙退出,至荣府专候与贾母施礼。
贾珍听了,笑向贾蓉等道:“你们听,他这话好笑不成笑?”贾蓉等忙笑道:“你们山坳海沿子上的人,那边晓得这事理。娘娘莫非把皇上的库给了我们不成!贰内心纵有这心,他也不能作主。岂有不赏之理,定时到节不过是些彩缎古玩顽意儿。纵赏银子,不过一百两金子,才值了一千两银子,够一年的甚么?这二年那一年未几赔出几千银子来!头一年探亲连盖花圃子,你算算那一注共花了多少,就晓得了。再两年再一回探亲,只怕就精穷了。”贾珍笑道:“以是他们农户诚恳人,外明不知里暗的事。黄柏木作磬槌子,――外头面子里头苦。”贾蓉又笑向贾珍道:“果然那府里穷了。前儿我闻声凤女人和鸳鸯悄悄商讨,要偷出老太太的东西去当银子呢。”贾珍笑道:“那又是你凤女人的鬼,那边就穷到如此。他必然是见来路太多了,实在赔的狠了,不知又要省那一项的钱,先设此法律人晓得,说穷到如此了。我内心却有一个算盘,还不至如此地步。”说着,命人带了乌进孝出去,好生待他,不在话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