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姐听了,呆了半天,说道:“这还办甚么!”正说着,见来了一个丫头说:“大太太的话问二奶奶,今儿第三天了,里头还很乱,供了饭还叫亲戚们等着吗?叫了半天,来了菜,短了饭,这是甚么办事的事理!”凤姐仓猝出来,呼喊人来服侍,胡弄着将早餐打发了。恰好那日人来的多,里头的人都死眉瞪眼标。凤姐只得在那边顾问了一会子,又惦记取派人,赶着出来叫了旺儿家的传齐了家人女人们,一一分拨了。世人都承诺着不动。凤姐道:“甚么时候,还不供饭!”世人道:“传饭是轻易的,只要将里头的东西收回来,我们才好看管去。”凤姐道:“胡涂东西,派定了你们少不得有的。”世人只得勉强应着。凤姐即往上房取发利用之物,要去叨教邢王二夫人,见人多难说,看当时候已经日渐平西了,只得找了鸳鸯,说要老太太存的这一分炊伙。鸳鸯道:“你还问我呢,那一年二爷当了赎了来了么!”凤姐道:“不消银的金的,只要这一分平常使的。”鸳鸯道:“大太太珍大奶奶屋里使的是那边来的!”凤姐一想不差,回身就走,只获得王夫人那边找了玉钏彩云,才拿了一分出来,仓猝叫彩明登帐,发与世人收管。
凤姐道:“没有呢。”贾母道:“早该恩赐完了才好。我们大老爷和珍儿是在外头乐了,最可爱的是史丫头没知己,如何总不来瞧我。”鸳鸯等明知其故,都不言语。贾母又瞧了一瞧宝钗,叹了口气,只见脸上发红。贾政知是回光返照,即忙进上参汤。贾母的牙关已经紧了,合了一回眼,又睁着满屋里瞧了一瞧。王夫人宝钗上去悄悄扶着,邢夫人凤姐等便忙穿衣,地下婆子们已将床安设伏贴,铺了被褥,闻声贾母喉间略一响动,脸变笑容,竟是去了,享年八十三岁。众婆子疾忙停床。因而贾政等在外一边跪着,邢夫人等在内一边跪着,一齐举起哀来。内里家人百般预备齐备,只听里头信儿一传出来,从荣府大门起至内宅门扇扇大开,一色净白纸糊了,孝棚高起,大门前的牌坊立时竖起,高低人等顿时成服。贾政报了丁忧。礼部奏闻,主上深仁厚泽,念及世代功劳,又系元妃祖母,赏银一千两,谕礼部主祭。家人们各处报丧。众亲朋虽知贾家势败,今见圣恩昌大,都来探丧。择了吉时成殓,停灵正寝。贾赦不在家,贾政为长,宝玉,贾环,贾兰是亲孙,年纪又小,都应守灵。贾琏虽也是亲孙,带着贾蓉尚可分拨家人办事。虽请了些男女外亲来照顾,内里邢王二夫人,李纨,凤姐,宝钗等是应灵旁抽泣的,尤氏虽可照顾,他贾珍外出依住荣府,一贯总不上前,且又荣府的事不甚谙练。贾蓉的媳妇更不必说了。惜春年小,虽在这里长的,他于家事全不晓得。以是内里竟无一人支撑,只要凤姐能够看管里头的事。况又贾琏在外作主,里外他二人倒也适宜。
凤姐一肚子的委曲,愈想愈气,直到天亮又得上去。要把各处的人清算清算,又恐邢夫人活力,要和王夫人说,怎奈邢夫人调拨。这些丫头们见邢夫人等不助着凤姐的威风,更加作践起他来。幸得平儿替凤姐排解,说是“二奶奶巴不得要好,只是老爷太太们叮咛了外头,不准糜费,以是我们二奶奶不能对付到了。”说过几次才得温馨些。虽说僧经道忏,上祭挂帐,络绎不断,终是银钱鄙吝,谁肯主动,不过草草了事。连日王妃诰命也来得很多,凤姐也不能上去照顾,只幸亏底下筹措,叫了阿谁,走了这个,发一回急,央及一会,胡弄过了一起,又打发一起。别说鸳鸯等看去不象样,连凤姐本身内心也过不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