麝月道:“这小娼妇也见过些东西,如何这么眼皮子浅。”平儿道:“究竟这镯子能多重,原是二奶奶说的,这叫做‘虾须镯’,倒是这颗珠子还罢了。晴雯那蹄子是块爆炭,要奉告了她,她是忍不住的。一时气了,或打或骂,还是嚷出来不好,以是单奉告你留意就是了。”说着,便作辞而去。
只闻麝月悄问道:“你如何就得了的?”平儿道:“那日洗手时不见了,二奶奶就不准吵嚷,出了园子,马上就传给园里各处的妈妈们谨慎查访。我们只迷惑邢女人的丫头,本来又穷,只怕小孩子家没见过,拿了起来,也是有的。再不料定是你们这里的。幸而二奶奶没有在屋里,你们这里的宋妈去了,拿着这支镯子,说是小丫头子坠儿偷起来的,被他瞥见,来回二奶奶的。我赶快接了镯子,想了一想:宝玉是偏在你们身上留意企图、争胜要强的,那一年有个良儿偷玉,刚冷了一二年间,闲时另有人提起来趁愿;这会子又跑出一个偷金子的来了。并且更偷到街坊家去了。偏是他如许,偏是他的人打嘴。以是我倒忙丁宁宋妈:千万别奉告宝玉,只当没有这事,别和一小我提起。第二件,老太太,太太听了也活力。三则袭人和你们也欠都雅。以是我回二奶奶,只说:‘我往大奶奶那边去的,谁知镯子褪了口,丢在草根底下,雪深了,没瞥见。今儿雪化尽了,黄澄澄的映着日头,还在那边呢,我就拣了起来。’二奶奶也就信了,以是我来奉告你们。你们今后防着她些,别使唤她到别处去。等袭人返来,你们商讨着,变个别例打收回去就完了。”
宝玉笑道:“我们明儿下一社又有了题目了,就咏水仙、腊梅。”黛玉听了,笑道:“罢,罢!我再不敢作诗了,作一回,罚一回,没的怪羞的。”说着,便两手捂起脸来。宝玉笑道:“何必来!又挖苦我何为么?我还不怕臊呢,你倒捂起脸来了。”宝钗因笑道:“下次我邀一社,四个诗题,四个词题。每人四首诗,四阕词。头一个诗题《咏〈太极图〉》,限“一先”的韵,五言排律,要把”一先”的韵都用尽了,一个不准剩。”宝琴笑道:“这一说,可知姐姐不是至心起社了,这清楚是难人。若论起来,也强扭得出来,不过颠来倒去弄些《易经》上的话生填,究竟有何兴趣!我八岁时节,跟我父亲到西海沿子上买洋货,谁知有个真真国的女孩子,才十五岁,那脸面就和那西洋画上的美人一样,也披着黄头发,打着联垂,满头戴的都是珊瑚、猫儿眼、祖母绿这些宝石,身上穿著金丝织的锁子甲、洋锦袄袖;带着倭刀,也是镶金嵌宝的,实在画儿上的也没她都雅。有人说她通中国的诗书,会讲“五经”,能作诗填词,是以我父亲央烦了一名通事官,烦她写了一张字,就写的是她作的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