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玉因挂念着晴雯、袭人等事,便先回园里来。到房中,药香满屋,一人不见,只见晴雯独卧于炕上,脸面烧得飞红,又摸了一摸,只觉烫手。忙又向炉大将手烘暖,伸进被去摸了一摸身上,也是火烧。因说道:“别人去了也罢,麝月、秋纹也如许无情,各自去了?”晴雯道:“秋纹是我撵了她去用饭的,麝月是方才平儿来找她出去了。两人鬼鬼祟祟的,不知说甚么。必是说我病了不出去。”宝玉道:“平儿不是那样人。何况她并不知你病特来瞧你,想来必然是找麝月来发言,偶尔见你病了,随口说特瞧你的病,这也是情面乖觉取和的常事。便不出去,有不是,与她何干?你们平日又好,断不肯为这无干的事伤和蔼。”晴雯道:“这话也是,只是疑她为甚么俄然又瞒起我来。”宝玉笑道:“让我从后门出去,到那窗根下听传闻些甚么,来奉告你。”说着,公然从后门出去,至窗下潜听。
晴雯服了药,至晚间又服二和,夜间虽有些汗,还未见效,还是发热头疼,鼻塞声重。次日,王太医又来诊视,另加减汤剂。固然稍减了烧,还是头疼。宝玉便命麝月:“取鼻烟来,给她嗅些,痛打几个嚏喷,就通了关窍。”麝月果然去取了一个金镶双扣金星玻璃的一个扁盒来,递与宝玉。宝玉便揭翻盒扇,内里有西洋珐琅的黄发赤身女子,两肋又有肉翅,内里盛着些真正汪恰洋烟。晴雯只顾看画儿,宝玉道:“嗅些,走了气就不好了。”晴雯传闻,忙用指甲挑了些嗅入鼻中,不见如何。便又多多挑了些嗅入。忽觉鼻中一股酸辣,透入囟门,接连打了五六个嚏喷,眼泪鼻涕,顿时齐流。晴雯忙收了盒子,笑道:“了不得,好辣,快拿纸来!”早有小丫头子递过一搭仔细纸,晴雯便一张一张的拿来醒鼻子。宝玉笑问:“如何?”晴雯笑道:“果觉通快些,只是太阳还疼。”宝玉笑道:“干脆尽用西洋药治一治,只怕就好了。”说着,便命麝月:“和二奶奶要去,就说我说了,姐姐那边常有那西洋贴头疼的膏子药,叫做‘依弗哪’,找寻一点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