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珍吃过饭,盥漱毕,换了靴帽,命贾蓉捧着银子跟了来,回过贾母王夫人,又至这边,回过贾赦邢夫人,方回家去,取出银子,命将口袋向宗祠大炉内焚了。又命贾蓉道:“你去问问你琏二婶子,正月里请吃年酒的日子拟了没有。若制定了,叫书房里明白开了票据来,我们再请时,就不能重犯了。旧年不留意重了几家人家,不说我们不留意,倒像两宅商讨定了,送虚情怕费事一样。”贾蓉忙承诺了畴昔。一时,拿了请人吃年酒的日期票据来了。贾珍看了,命交与赖升去看了,请人别重这上头的日子。因在厅上看着小厮们抬围屏、擦抹几案、金银供器。
乌进孝笑道:“那府里现在虽添了事,有去有来,娘娘和万岁爷岂不赏的?”贾珍听了,笑向贾蓉等道:“你们听,他这话,好笑不成笑?”贾蓉等忙笑道:“你们山坳海沿子上的人,那里晓得这事理。娘娘莫非把皇上的库给了我们不成!她内心纵有这心,她也不能作主。岂有不赏之理,定时到节,不过是些彩缎、古玩玩意儿;纵赏银子,不过一百两金子,才值了一千两银子,够一年的甚么?这二年,哪一年未几赔出几千银子来!头一年探亲,连盖花圃子,你算算那一注共花了多少,就晓得了。再两年,再省一回亲,只怕就精穷了。”贾珍笑道:“以是他们农户诚恳人,外明不知里暗的事。黄柏木作磬槌子-外头面子里头苦。”贾蓉又笑向贾珍道:“凤女人和鸳鸯悄悄商讨,要偷出老太太的东西去当银子呢。”贾珍笑道:“那又是你凤女人的鬼,那里就穷到如此。她必然是见来路太多了,实在赔得狠了,不知又要省哪一项的钱,先设出这体例来,令人晓得,说穷到如此了。我内心却有个算盘,还不至如此地步。”说着,便命人带了乌进孝出去,好生待他,不在话下。
只见小厮手里拿着个禀帖,并一篇帐目,回说:“黑山村的乌庄头来了。”贾珍道:“这个老砍头的今儿才来。”说着,贾蓉接过禀帖和帐目,忙展开捧着,贾珍倒背着两手,向贾蓉手内看去,那红禀帖上写着:“门下庄头乌进孝叩请爷、奶奶万福金安,并公子蜜斯金安。新春大喜大福,荣贵安然,加官进禄,万事快意。”贾珍笑道:“农户人有些意义。”贾蓉也忙笑说:“别看文法,只取个吉利罢了。”一面忙展开票据看时,只见上面写着:“大鹿三十只,獐子五十只,瓟子五十只,暹猪二十个,汤猪二十个,龙猪二十个,野猪二十个,家腊猪二十个,野羊二十个,青羊二十个,家汤羊二十个,家风羊二十个,鲟鳇鱼二个,各色杂鱼二百斤,活鸡、鸭、鹅各二百只,风鸡、鸭、鹅二百只,野鸡、兔子各二百对,熊掌二十对,鹿筋二十斤,海参五十斤,鹿舌五十条,牛舌五十条,蛏干二十斤,榛、松、桃、杏穰各二口袋,大对虾五十对,干虾二百斤,银霜炭上等选用一千斤,中等二千斤,柴炭三万斤,御田胭脂米二石,碧糯五十斛,白糯五十斛,粉粳五十斛,正色粱谷各五十斛,下用常米一千石,各色干菜一车,外卖粱谷,牲口各项折银二千五百两。外门下贡献哥儿姐儿顽意:活鹿两对,活白兔四对,黑兔四对,活锦鸡两对,西洋鸭两对。”
这里贾珍叮咛将方才各物,留出供祖的来,将百般取了些,命贾蓉送过荣府里。然后本身留了家中所用的,余者派出等例来,一份一份的堆在月台下,命人将族中的子侄唤来,分给他们。接着荣国府也送了很多供祖之物及与贾珍之物。贾珍看着清算完整供器,靸着鞋,披着猞猁狲大裘,命人在厅柱下石矶上太阳中铺了一个大狼皮褥子,负暄闲看各后辈们来支付年物。因见贾芹亦来领物,贾珍叫他过来,说道:“你何为么也来了?谁叫你来的?”贾芹垂手回说:“闻声大爷这里叫我们领东西,我没等人去就来了。”贾珍道:“我这东西,原是给你那些闲着无事的、无进益的小叔叔兄弟们的。那二年你闲着,我也给过你的。你现在在那府里管事,家庙里管和尚、羽士们,一月又有你的分例外,这些和尚的分例银子都从你手里过,你还来取这个,太也贪了!你本身瞧瞧,你穿得像个手里使钱办事的?先前说你没进益,现在又如何了?比先倒不像了。”贾芹道:“我家里原人多,用度大。”贾珍嘲笑道:“你还支吾我。你在家庙里干的事,打量我不晓得呢!你到了那边,天然是爷了,没人敢违拗你。你手里又有了钱,离着我们又远,你就为王称霸起来,夜夜招聚匪类打赌,养老婆小子。这会子花得这个形象,你还敢领东西来?领不成东西,领一顿驮水棍去才罢。等过了年,我必和你琏二叔说,换回你来。”贾芹红了脸,不敢答言。人回:“北府水王爷送了字联、荷包来了。”贾珍传闻,忙命贾蓉出去接待,“只说我不在家。”贾蓉去了,这里贾珍撵走贾芹,看着领完东西,回房与尤氏吃毕晚餐,一宿无话。至次日,比昔日更忙,都不必细说。